永岁暴风·无限(下)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到了五月中旬。五月的本市已经有了几分炙热的味道,虽说正值暮春时节,可毕竟夏季将至。也就是在这时,坐落于本市新安区的新安会展中心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车展。
在普通人看来,这车展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香车美女一应俱全,主办方颇有经验,活动举办两日来都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参展方在各自的展厅内展示车辆,公众们则在展厅之间流连,听取着参展方的说明,也观看着各式的车辆。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根本就是冲着那些衣着性感的车模们去的。
比如说这几位从旧郊大学溜出来的大学生。
“你们,看……看那个。”
这个露出一脸猥琐表情的人是邹海天的死党兼好友,自诩美女摄影师的徐明,他今天特意整装一番,戴了顶帽子,穿了间马甲,还带了单反,看上去确实有那么一点摄影师的范儿。
有那么一点而已。
邹百韬是被拉来的,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如今他应该是在宿舍里琢磨《圣树战记》的牌组,而不是来新安区看美女——旧郊大学位于环龙北区,夸张一点来说,和新安区隔着十万八千里,来一趟得倒两次公交,单是坐车都能把人给累死。
就像他现在这样,一脸将死之相。
“别直接指着,人看着我们呢,多不礼貌。”
出声阻止的是虎背熊腰的刘胖,这家伙今天也是一般打扮,光是手里的单反看上去就比徐明那个高级许多。按照刘胖的说法,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想买辆车,其次才是顺便看看美女……
鬼才信他。
邹百韬估摸着他那单反里面存了得有一百多张照片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邹海天感觉徐明拉住了他的胳膊。
“看那儿!咱们也过去瞧瞧!胖哥!走着!”
徐明正指着一处靠内的展台,三人随后便挤了过去。
“哇,大美女呀!”
还没等靠过去,徐明便已经感慨了出来,“车模就是不一样,学校里的那些和这个一比,简直就不是一个档次。”
“你这话说出来,怕不是要被人乱棒打死……”
邹百韬话才说到一半便说不出来了。
展台上的车模生得一副娇艳动人的容姿,兼之浓妆艳抹,双目一颦一簇间仿佛暗含秋波,绯红色的双唇时而微启,时而绽开笑颜,脸蛋也随着周围的相机拍摄而变换着角度。她的身上只有一件黑色蕾丝胸衣和一条极短的白色低腰热裤,背部倒是还有亚麻白金色长卷发的遮挡,而嫩白的双肩和平坦的腰腹则直接暴露于相机之下。在长发的掩映下,偶尔能看到她的水晶吊坠耳环,脖颈间有条黑色的项圈,作为饰物的项圈正中镶有一颗白色的玉石,在她偶尔拂起长发的手腕上,则是一副金色的手镯。她身上的饰物不止这些,在她暴露的小腹上,一颗脐钉闪闪发光,右侧大腿上则绘着鲜花盛开的彩色纹身。
他们凑近了的时候,这位车模正左手扶着车顶,右手按在臀侧,右腿像是火烈鸟一样抬起,全身只凭挺直的左腿支撑,脚上的鱼嘴高跟鞋跟高似乎超过8cm,但她却仿佛不受一点影响,依旧在向周围的人们展示着自己最美的身姿。
就邹百韬来看,眼前的车模显然诱人得很,这个展台基本上都没人看车了。
“怎么,我说得不错吧?”
徐明捅了捅他的腰间。
邹百韬装模做样地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咳,你说她?我觉得吧,还是谢思凡更漂亮一点,她这种太艳了,而且脸蛋一看就是去韩国整出来的。”
为了避免被展台上的车模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提到谢思凡这个字眼时展台上的车模像是瞥了他一眼。但当邹百韬抬头确认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车模那略显模式化的迷人笑容。
“邹哥,你又提你的梦中情人了。”
三人拍了照片,便说笑着离开,刚走出这边展台的拥挤人群,邹百韬却鼻翼微动,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谢思凡就在这附近。”
邹百韬感受着那股槐花香气,笃定地说。
“什么?这号人物还真的存在?不是邹哥你做梦梦出来的?”
“可给我扯吧。”邹百韬说完,这才招呼着两人向另外一边走过去,“跟我来,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人间绝色。”
“这边!”
他吸着鼻子示意道。
“快了!”
他埋着头继续吸鼻子。
“就是……啊!”
他终于撞在了别人的身上。
邹百韬退了几步,这才看清自己撞上的是个女人。女人穿着一身皮衣皮裤,虽然颇显身材,但毕竟是这种天气,她不嫌热吗?
待女人转过身来,三人却齐齐地愣住了。
他们愣住并不是因为这女人有多漂亮——虽然确实漂亮这点没错——他们愣住是因为女人的左眼处戴着一只单眼眼罩,眼罩上下还看得到刀疤,那只左眼多半是瞎的。或许是独眼的原因,女人身上居然多了一股子冷冽的气质,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对……对不起……”
邹百韬回过神来,忙不迭地道歉。
女人虽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却也不肯轻易放过他。
“小弟弟,你难道不清楚,这地方人流密集,应该有所注意吗?”
听到这句小弟弟,邹百韬抬起头又打量对方片刻,却终究看不出对方的年纪,或许只比他大了一点,又或许会比他大出十岁。
“因为……”邹百韬在女人的注目下举止失措,随口就将事实说了出来,“因为我正追着一股槐花香气,一时间不小心……这香气好像……”
他又闻了闻。
“好像就是姐姐你身上传出来的……”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他记得这味道只属于谢思凡,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不相干的女人身上?
女人轻笑几声。
“我见过这么多男人,但用这种说辞来逗女人开心的还是第一次见。”
邹百韬有些尴尬,这种事情毕竟没办法解释。
还好女人也没在意这些。
“姐姐我信奉相逢即是缘分,姐姐的名字是沈易如,不知道小弟弟叫什么名字?”
“我叫邹百韬。”
他这么说了。
沈易如听了一笑,随即从挎包里取出了一张纸片,递在他手上。
“这是姐姐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姐姐帮忙哦,什.么.事.情.都.可.以。”
沈易如向他抛了个媚眼,故意一字一顿地说完了最后一句。
邹百韬接过纸片,仔细一看,发现那是张名片,上面写着龙蛇五金有限公司总经理沈易如,下面则是一个联系方式。
“邹哥,”近距离观看全过程的徐明踏前一步,拍在他的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说,“你这是漫画里那种后宫体质?上次撞到苏嘉欣,后来便总能见到她在我们出没的地方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人,一直到她休假离校;这次又撞到个美女,居然连联系方式都搞到了。”
另外一边的刘胖不发一语,只是对着他翘起了大拇指。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啊。”
邹百韬说了这么一句,抬起头来想看看那位姐姐去了什么地方,却再也没看到她的人影。
……
陈淞裕坐在会展中心一间最大的休息室里,休息室里只他一人,而他现在的身份则是参展商之一的宏亚公司本市总代理——不消说,这个身份自然又是他用能力骗来的。宏亚公司真正的总代理现在正在他的公寓里小住,在他的暗示之下,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才是真正的总代理,而不会注意到这两人形貌的不同。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得到他的许可,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方才邹百韬三人所见的车模。
“珊珊,真是辛苦你了,快坐过来。”
陈淞裕假意安抚着。
珊珊还穿着那身清凉的服装,此时刚锁了门,踩着那双黑色高跟鞋坐到陈淞裕的旁边。
陈淞裕刚待她坐定,一只手便已经抚上她的翘臀,甚至还轻轻地拍了拍。
“讨厌啦。”
珊珊并未直接拒绝,只是娇笑着拍开了他的手而已。这份应对毫无不妥之处,就好像珊珊确实是宏亚公司的专属车模,并和他这位总代理保持着传闻中的特殊关系。
尽管陈淞裕感觉得到她心中的不情愿,但对于如今的她而言,这种应对已经成了习惯性的动作。在过去的一个月当中,珊珊接受了陈淞裕和丽丽所施予的模特教育,借由轻度的暗示、操控身体所得来的肌肉记忆,以及其他的种种,如今的珊珊不仅在气质上性感迷人,和她这副躯体带给人的直观印象日益相符,同时更抛弃了一部分寻常女性的羞耻心,即使在公众面前身着片缕,也能够以最好的状态展现自身。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陈淞裕以应对客户为名调整了她的行为和语言模式,在受到性骚扰时,她的应对与其说是模特,不如说是夜店里的公主。不过正好,珊珊这个名字确实也像是公主的假名。
享受过这份手感后,陈淞裕发问道:“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当然有,”珊珊向后仰着,舒展自己的腰身,“刚刚啊,有个男同学挤到我的展台前面,还提起了我的名字,他好像没有忘记我的事情哎。”
“你的名字?或许是珊珊你之前认识的人?你入行这么久,难免会有许多人知道你的身份。”
珊珊听完陈淞裕的话,才意识到他们两个谈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还是说,”陈淞裕接下来的话使用了念话,“你刚才说的是谢思凡?”
珊珊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
然后,她扭动了身躯,双腿交叠,黑色的高跟鞋一晃一晃,仿佛在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一样,拿出小镜子,开始查看脸上是否需要补妆。
“我说的是谢思凡啦,那个小男生一看就是旧郊大学的学生,怎么会认识我呢?”
陈淞裕点了点头。在之前这一个月的身份建立过程中,珊珊已经逐渐学会了将过去的谢思凡和现在的谢珊珊分成两个人来看待,虽然有时她还会用“我”来称呼过去的谢思凡,但这种情况毕竟是越来越少,即使说出来了,她往往也能有所反应,很快纠正。
“居然能有人不受魔素的影响,是能力者?”
珊珊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清楚。
“嗯。”
陈淞裕手指按上脑子,像是在听着些什么。
“场馆里的人传回了一个印象。”陈淞裕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灰色的硬纸,他看着那张硬纸,使用了能力,纸张上的颜色迅速开始分离组合,最后变成了一张素描人像。
这是陈淞裕的念写。
“是他?”
陈淞裕问道。
“就是他。”
珊珊认可道。
就在这时,门外再一次响起了敲门声。
“珊珊,去开门。”
放在过去,陈淞裕肯定不敢这么吩咐谢思凡,但现在,不知道是之前调教的影响,还是之后教育的作用,珊珊对他的服从程度越来越高,也对“陈淞裕的助手”这样的身份逐渐适应。虽然这种服从仅限于一些事务性的工作,但陈淞裕本人已经是相当享受了。
珊珊闻言去开了门。
“请问,你找哪位?”
她打开门,门外的却是个陌生的皮衣女人。
“我找陈淞裕先生。”
女人像是不乐意被珊珊在性感程度上压过一头,说话时还挺了挺胸口。
“珊珊,让沈小姐进来吧。”
坐在里面的陈淞裕下令道,珊珊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吩咐将女人迎了进来。
待女人坐定,陈淞裕才重新开口。
“沈小姐,你可是来得颇有些迟啊。”
“馆里遇到了一些事情,”沈易如并不隐瞒,继而便看到了桌上的素描,“怎么,陈先生也认识他?”
“你说他?”陈淞裕指了指手边的素描,“事实上,直到现在,我还只是刚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沈小姐和他相熟?”
“刚认识不久,”沈易如笑着说,“他叫邹百韬,是个有意思的人。”
“能让沈小姐这么评价的人物,我倒想要认识认识了。”
陈淞裕呵呵一笑,算是结束了寒暄。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陈淞裕示意珊珊走过来,“这位是珊珊,我的助理,名义上是宏亚本次车展的专属车模,也是这次行动的诱饵。”
然后他扭头看向珊珊,“这位是沈易如沈小姐,龙蛇五金的总经理,同时也是启南区最大的魔素集团的首领。”
“沈小姐您好,我是珊珊。”
珊珊表面上打着招呼,心底里则表达了惊疑的情绪。
“你可别露出马脚,”陈淞裕传讯道,“我们现在暗地里的身份是拥有魔素能力的侦探事务所,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
“首先要恭喜沈小姐了,能将浅仓县的‘霸刀团’打败,还和一股我也查不出究竟的势力结成了合作关系,‘龙蛇’是要大发展了。”
陈淞裕满脸堆笑地说。
“还是靠了陈先生的情报,我们的事情才能这样顺利,”沈易如浅浅一笑,“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陈先生这样无所不知,居然也有查不出的事情?”
“人力有穷。”
陈淞裕简单地说。
沈易如微微一笑,直接说明道:“这股让陈先生也查不出来的势力来自于国外,他们的名字叫做‘大火教团’,听上去像是个邪教组织,但他们提供的东西却是相当令人满意。”
“他们能提供什么?”
陈淞裕探出身子问。
沈易如却不做回答。
“哎呀,刚才是我无心之问,生性如此,还望沈小姐不要见怪。”
听到陈淞裕的这句话,沈易如才开口解释:“陈先生,我们确实不便透露他们提供的武器究竟为何。一方面是我们之间留有约定,另一方面是……以陈先生的聪明,应该能想得到原因。”
“沈小姐,说笑了,只怕你是担心对方有所隐瞒吧?”
“呵,”沈易如正视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大火教团备有那么多武器,显然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我怀疑,本市还有另外一股庞大的势力,而大火教团提供给我们武器,就是为了利用我们,让我们去做这出头鸟,好替他们打掩护。”
“陈先生,我说得对吗?”
陈淞裕心下稍惊,想不到对方竟然是连他都怀疑上了。不过他表面上却一如往常。
“如果沈小姐对此有所怀疑,我们可以代为调查,价钱自然得另算。”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陈先生的能力我自然信得过,不过,还是眼下的事情更加重要。陈先生,你说好要为我们提供情报,好让我们能确切得知‘飞龙’的藏身之处,不知道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沈易如的口吻中虽非责怪,但听来总有种居高临下之感。
陈淞裕不禁狠狠地握紧了椅子的把手,虽然脸上并无太多变化,可心里却对眼前的沈易如恨上了几分。毕竟,他最讨厌女人对他颐指气使。若是换了往日,他早已用上了能力,但如今却只能按捺。旁边的珊珊或许会以为他良善了许多,但事实却非如此——眼前的女人正是长老们计划当中的一颗重要棋子,根本不是他敢出手的角色。
沈易如这名字虽起得婉约,漂亮的外表也能蒙骗过大多数人,但陈淞裕知道,这女人是个十成的狠角色。直到去年,“龙蛇”还是启南区的一个普通黑社会团体,短短半年间便成为了如今启南区规模最大的黑帮组织,还在上个月远征浅仓县,现如今隐约有一统本市南部的迹象。
能做到这些事情,除了沈易如本身能力了得,还有‘龙蛇’十几个魔素能力者的冲锋陷阵。
直到前不久,陈淞裕才知道长老们将魔素抛洒在本市的原因——便是为了像这样催生出魔素持有者。在这几个月里,本市的魔素持有者恐怕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水平,根据他的估计,或许已经超过了一百之数。
而魔素的抛射还未停止,魔素能力者的继续出现根本就是必然。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长老们所说的“颠覆”并非是借助于魔物的力量,而是要借助于魔素持有者的力量。无论那赌局的对手是谁,如果跳不出思维上的惯性,恐怕也很难想到这一层吧?至于“组织”,陈淞裕在见识过更高一级的力量之后,已经不再着眼于这个臃肿而低效的团体了,何况“组织”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根本尚未察觉。
这其中至少有一半他的功劳。陈淞裕已经控制了当地的媒体,也对支部里的人甚至是一部分能力者施加了暗示,现在的“组织”已经变成了聋子和瞎子,就连魔素集团的火并都无法得知。
想到这里,他又打量了眼前的女人。
按照长老们的说法,沈易如的能力等级相当于丙级上阶,而且魔素能力至今不明——长老们肯定知道,或许是怕他做蠢事所以并未告知他——换言之,如沈易如这样的角色,在目前的“组织”中也就只有乙级下阶的叶绮安可以制衡。至于他?他自然不会为“组织”而战。不止他自己不愿意,他甚至请求家族势力干涉了“组织”的人事调配,不久前将苏嘉欣从本市调离了。也正是因为嘉欣离开,他在之前的两个多月里才能玩得那么肆无忌惮。至于珊珊,她对他的信任程度已经颇高,因此陈淞裕才可以放心地对她极尽欺瞒,在这个女人的心里,只怕是还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组织”的安排。
就如现在,陈淞裕前几次和沈易如联系都未知会珊珊,从珊珊的视角来看,他此时应该是在和臭名昭著的魔素集团打交道。即使如此,珊珊还是能够按他要求,安静地待在旁边。
想到身旁驯服的珊珊,陈淞裕心情舒坦了一些。
“沈小姐,这件事就得仰赖我的助理了。”
沈易如露出疑惑的神色。
“据我所知,‘飞龙’的老大刘振龙为人好色但又喜新厌旧,女人换得比鞋子都勤快。在追查了他这些女人的身份后,我发现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刘振龙在车展上相中的车模。新安区的这次车展规模如此之大,‘飞龙’又是新安的地头蛇,刘振龙不可能不来,而他只要一来……”
陈淞裕的眼神瞟到旁边的珊珊身上。
沈易如端详着珊珊,随后又抛出一个问题,“如果他不来呢?”
“沈小姐,我们接触这么多次,想必你也清楚我的个性了。这个计划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如果刘振龙并未出现,我自然还有别的计划。沈小姐可以放心,既然收了钱,我们一定会把新安的王座交到你们‘龙蛇’的手上。”
沈易如这才点了点头。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只能等着好消息了。”
她说完,便离开了休息室。
珊珊看着她离开,在心中表达了疑问的情绪。
陈淞裕却示意珊珊先去把门锁上,才将刚想出来的一套事情缘由告知了她。
“在你受训的这些天,我可没有闲着,魔素集团的出现终究是件大事,所以我事先做了些调查。”
“本市有七区二县,如今崛起的较大的魔素集团多达九个,像是沈易如的‘龙蛇’控制了启南区和浅仓县的广大区域,而刘振龙的‘飞龙’则和另外一个魔素集团‘青会’并立于本市最繁华的新安区。”
“我在调查这些事情的时候用的是侦探事务所的名义,后来因为一次偶然和沈易如打上了交道,然后我便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陈淞裕看着珊珊继续说。
“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利用魔素集团来削弱魔素集团?”
珊珊显然是一愣,依她过去的个性确实不会想出这种主意。
“沈易如生性多疑,我还是卖给她许多情报帮助她消灭‘霸刀团’才得她信任。根据沈易如所说,‘龙蛇’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新安的‘飞龙’,但飞龙的老大刘振龙狡兔三窟,飞龙虽和青会对立,在面对外敌时却又会联手,若不能将其彻底消灭,其残部恐怕会和青会联合起来,让‘龙蛇’难以对付,所以她才会要求我提供详细的情报——但是,这是沈易如的想法,而非我的计划。”
珊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龙蛇’已经够大了,再让它扩张下去反而会成为我们的麻烦。我们得让‘龙蛇’在新安区泥足深陷,最好是把其他区县的魔素集团也招过来,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这样不就是……”
“你想说背叛?我们和他们原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谈何背叛?‘龙蛇’是地下团伙,更是魔素集团,是生来就和我们站在对立面上的。何况他们还和大火教团相互勾结,你不会忘记大火教团的事情吧?近几个月以来,本市发生的几起失踪案件似乎都和大火教团有所关联,若非眼下情况特殊,哪能让他们猖狂如此之久。”
“所以,珊珊,无论是欺骗他们,又或者——用你的话来说——背叛他们,甚至是出卖他们,你都不需要产生任何心理负担,他们是魔素能力者,是我们不择手段也要打垮的对象。”
陈淞裕一脸坚定地说。
“不择手段?”
觉察到珊珊一时半刻接受不了他这套行事方式,陈淞裕也不心急。只要珊珊在他身边待得够久,他有自信扭曲掉她原本清正的个性。
他的声音缓了下来。
“珊珊,你无须多想,这次的任务,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
“是要让我……给那个男人……”
珊珊话带犹豫。
“珊珊,我们之前说得一清二楚,你的肉体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你当时也答应了,怎么现在又犹豫了?”
“不,我是想,”听到陈淞裕略显责备的口气,珊珊竟产生了些许的慌乱,“我是想,珊珊会不会同意这样的……这样的事情……”
她声音越来越低。
陈淞裕却在珊珊的心中感知到了完全不同的心理。
久经调教的后果如今正在显现,单是想到“被男人压在身下”便已经让她产生了兴奋感,她会如此说,不过是因为旧日的道德观还未彻底消散。即使放着不管,她迟早也会由着本性的驱使,冲破自身的道德观。
但现在还未到时候。
“谢小姐,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陈淞裕一脸遗憾地欺骗道,“你现在用着珊珊的身体,她的某些想法你应该能感觉得到。珊珊本身就是生性淫荡的类型,而且她的身上M属性相当严重,一旦知道会参与这种任务……”
陈淞裕的话让珊珊的脸颊红了。
“她会怎么想呢?”
陈淞裕贴近了珊珊的耳畔,双手环抱着她的身体,一手摸向她的胸部,另外一只手则划过她小腹上的脐钉。
“她会感到兴奋,被远配不上她的男人压在身下,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这种深刻的侮辱感,一直都让她难以自持,甚至甘之如饴。”
“别……别说了……”
被说中了心事,珊珊轻微地挣扎着。
“这些天以来,你已经做得相当好了,能有这样的成果,是因为你付出了努力,也是因为珊珊思绪的持续流入。你现在所产生的这些想法,正是因为珊珊的思绪依旧在流入,她在告诉你如何来按照她的方式进行思考……”
珊珊的双眼逐渐朦胧。
“你忘了吗?你要把自己当成珊珊,接受珊珊的一切,不要按照你的逻辑考虑事情,而要按照珊珊的方式来思考问题。”
陈淞裕的话语在珊珊的脑海中盘旋。珊珊的仪表举止能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陈淞裕时常进行的催眠,他就像是雕刻家,正在一凿一凿地将珊珊变成他想要的模样,而珊珊却因为被他影响太深,甚至无法注意到自己正在经历这样的过程。
感到时机差不多了,他又将珊珊从浅层的催眠当中唤醒,开始向她安排具体的任务。
“根据我的情报,‘飞龙’的手里很可能有一些魔素粉尘,这些细微的粉末是种高级毒品,虽然不能让人成为能力者,却能使人在极度兴奋的情况下短暂地使用能力。你要替我们把粉尘给偷出来——这种东西不能为‘飞龙’所用,同样也不能落在‘龙蛇’的手里。除此之外,你还要替‘龙蛇’摸清‘飞龙’的情报——当然,你得把这些信息回传给我,然后由我来进行伪造工作。”
看着珊珊点头,陈淞裕感到一阵惬意。
那魔素粉尘自然得落在他手里,将来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你直接对他们使用能力不好吗?”
珊珊的声音有些犹豫。
“珊珊,你忘了?像我这种精神类的能力者对残页持有者使用能力时,会出现残页干涉现象,通常表现为光圈状的虹彩,对魔素持有者只怕也是类似,何况刘振龙本身是丙级中阶的等级,干涉现象一旦发生,规模只大不小,只怕‘飞龙’还未覆灭,我们的身份先要暴露了。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处暗处,这样才能在正面开战前尽可能地削减敌人的数量。”
陈淞裕这次说的是事实,尽管这并非他不肯亲自出手的原因。他不肯亲自出手,其实是因为长老们对他下了口头限制。虽说这样的禁令让他有些无趣,但反过来一想,像如今这样安坐钓鱼台不也是件挺有趣的事情?
何况他原本就没有帮助“组织”消灭魔素集团的想法,否则又如何会帮助“龙蛇”战胜“霸刀团”?当然,这些事情他绝对不会告诉珊珊,他会让珊珊始终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有利于“组织”本身。
“还有,珊珊,我应该提醒过你吧?身为我的助理,你不能随意质疑我的判断。”
陈淞裕措辞稍严,珊珊则诺诺地应了。这些时日以来,珊珊已经逐渐进入了角色,不仅会为陈淞裕处理事务,还慢慢养成了身为下属应有的心理,过去的独立性逐渐丧失,就连向陈淞裕提出问题时都会显得犹犹豫豫,即使是陈淞裕像现在这样摆出上司的态度来对她进行训导,她也多半能够理解并且接受。
他满意地看着珊珊的态度,然后抬起头,看了看现在的时间。
“下午场快开了,你吃了午饭快回去吧。”
珊珊接过陈淞裕手中的餐盒,打开之后并不动筷,而是直接用手按在了饭食上,仔细看去,竟能看到珊珊白皙的手上生出了许多张有舌有齿的小嘴,这些小嘴迅速地将一份快餐啃食完毕,甚至连手上的油脂都被各种大小的舌头舔了个干干净净。
这猎奇的一幕结束之后,珊珊甚至轻抚小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鲜红嘴唇,这才告别了自己的上司,从休息室里走了出去。
陈淞裕有些得意。
在过去一个月的教育中,因为便利性不小,也因为陈淞裕的诱导,珊珊逐渐开始滥用自己的能力,发展到如今便是这副妖怪般的样子。他之前说的那番让珊珊安心的话自然是骗她的,这样滥用下去显然会对她的人格产生影响。
不知道将来的珊珊性格会变成什么样子?
止住遐想,陈淞裕又想到了刚才会面的沈易如。
说到这位沈小姐,他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在陈淞裕看来,那个女人虽然形貌举止完全不同,但气质上却总能让他想起谢思凡。
仔细想来,这种古怪的想法仿佛就是这次会面之后才突然产生。
……
大概是下午四点前后,刘振龙这才出现在车展中心。
这位刘振龙名字虽然霸气,但本人却是一副五短身材,连年以来光景不错,于是身子愈发肥胖了些,衣服一穿,不显赘肉,忽略身高,倒也能称得上膀大腰圆。早在成为能力者之前,刘振龙已经在本市混了十几年,也结交了一班兄弟,得了个“本市龙哥”的诨号,便好像本市已经是他的地盘。
某种意义上讲,确实也是如此。
毕竟他刘振龙在本市的七区二县每个地方都流过血,严重的几次还因为故意伤人而蹲过号子,他也正是靠着这份大哥精神才撑起了“飞龙”这一团体。现如今,“飞龙”已经是与“青会”并称的新安双雄之一,两边就等着谁露出破绽,然后吞了对方,去做这新安地下的无冕之王。
若是寻常时候,刘振龙出门必然有几位弟兄相随,一方面是排场需要,另一方面也是提防“青会”的人突施恶手,飞龙和青会之间关系微妙,虽能携手抗敌,却也彼此觊觎。不过今天算个例外——他的弟兄虽然开车送他过来,却受他命令没跟在身后,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有人跟着。
刘振龙在会展中心转了小半圈,然后便看到某个展台前的人像是格外多些。
“让让,让让。”他嚷了几声,挤开一个长枪短炮的瘦竹竿,挤进了里面。
许是感觉到对方的不满,他瞪起眼睛,将自己的头皮拍得啪啪响,“看什么看,敢瞪老子,老子我看你是皮痒!还有你们!都他妈给我散了!散了散了!”
刘振龙喝退了对方,继而又像是要霸占这处展台一样,挥着手示意其他人离开。大部分客人慑于刘振龙的威势,小部分还想理论的,很快也注意到周围有几个一般打扮的人正靠过来。一时间,原本卡嚓声不断的展台前竟是只余下了刘振龙和他的几位弟兄。
“先生,您这样……”
站在这处展台上的正是珊珊,只见她似乎有些为难。
“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赶走那堆吊人?因为这车老子买了!”
刘振龙道。
“先生!”珊珊的声音似是有几分惊喜,刘振龙倒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买下这辆车之后,车模也是能够从中抽成的。
“老六!去把销售找来,告诉他我现在就要付全款提现车!现在……”
看着老六离开,刘振龙的目光重又回到了眼前的车模身上。
然后往珊珊的脸上伸手摸去。
“先生……”
珊珊故作勉强地试图挡开他的大手。
“美女,你如果还想让我大哥买这辆车……”一旁的男人调笑着说,“那就把手放下来,反正被摸摸脸也不会掉块肉。”
不知是男人的话起了效果,还是珊珊的手慢了半分,刘振龙那粗糙的大手真的摸在了她细嫩柔滑的脸颊上,从仿佛削过骨一样的平滑颌角到玲珑的下巴尖,刘振龙甚至有意翻转了手掌,用手指摸过了她晶莹柔软的红唇。珊珊甚至感到他的手指曾经试探性抚过她的唇间,好像要探入到她的唇齿之间。
龙哥和他的弟兄们仿佛炫耀一样看向周围。
之前的事情已经让会展中心的许多人看向了这个展台,此刻的一幕更是众目有睹,慑于龙哥的气势,许多人甚至不敢与龙哥和他那些弟兄对视,更是不敢出言指责。龙哥的行径无法指摘,偏偏珊珊此刻又被摸得美目流离,众人自然将这一腔的不满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下贱。”
不知是谁低声骂了一句。
珊珊身体震动,作为风的能力者,她一向耳力非凡。
然而这句骂声和周围人的责备注目却没能让珊珊有所清醒,长久的调教早已让淫贱的性子刻入了珊珊的骨髓,此刻被人骂作下贱,反而让她更加兴奋。
龙哥看着周围,手上也没闲着。他的手继续抚过珊珊白皙的脖子,穿过亚麻白金色的发间,摸到了她另外一侧的肩膀上,然后轻轻用力,珊珊便踏前几步,被他搂在了怀中。他的身高原本就比珊珊略低,加上高跟鞋的差距,这种怪异的差距便越发明显,龙哥似乎也觉得长时间抬起胳膊比较累,于是慢慢地将手搂到了珊珊纤细的腰间。
对方那强烈的雄性气息令她双颊发红,甚至无法抵挡这一连串的动作。
龙哥自然也是对她的配合颇为满意。
“你们这些做车模的应该听说过老子的名号,”刘振龙有些自得地说,“老子就是刘振龙,生来没别的喜好,就是喜欢你们这些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车模,你要是乖乖跟我走了,保你要什么有什么。”
话刚说完,他就这么搂着珊珊向门外走去。至于珊珊自己,感受着周围的视线和龙哥身上的雄性气息,竟是一时毫无抵抗之心,随着这比自己还要低半头的男人离开了会展中心,坐到新车的副驾驶位上。
龙哥发动车辆,珊珊则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说起来,”龙哥一边开车,一边不忘看她,虽说视线更多地是瞟过她的胸部,“我还不知道你叫个什么。”
“我的名字是谢珊珊,先生您叫我珊珊就可以了。”
“别先生长先生短的,”他有些不耐,“弟兄们都叫我龙哥,你也得这么叫我,懂不?”
“龙哥。”
珊珊乖巧地叫了一声。
“哎,对了。”龙哥说着,一只手离开了方向盘,摸上了珊珊光洁的大腿。
“龙哥……”
珊珊稍微向门边缩了缩腿,无奈空间太小,始终逃不脱龙哥的手掌。
“你可别给老子装纯,”龙哥抬手指着她,还回头瞪了她几眼,“老子艹过的逼比你见过的吊都多,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骨子里是个什么德性。既然上了老子的车,那就得听老子的话,让老子摸爽了还好,要是你敢坏了老子的兴致,老子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珊珊这次是真的有些被吓住了,不是因为他说的内容,而是因为他说话时的威势。长期以来的教育已经让她的个性软化了很多,如今连区区一个流氓头子的威势都能让她心生惧意。
刘振龙的手又摸回了珊珊的身上,这次珊珊却是躲都不敢躲,只能感受着他那粗糙的手一路向上,然后摸进她的胸衣里面,掐上她的丰硕乳房。
“嗯……”
珊珊低低地嗯了一声,在性欲和恐惧的交织中,她竟感到眼前的男人产生了某种魅力。
8.
陈淞裕趴在房间里,正在享受两个女人的按摩,那次车展后,他已经忙碌了一个多月,是该好好放松放松,或许再出去旅旅游?话说起来,明明和嘉欣出去玩还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但他对旅游当中发生的许多事情竟然有些记忆模糊了。
想到这里,陈淞裕只觉得可笑,他还不到三十岁,这就要未老先衰了?
不过旅游确实是个好点子,可惜嘉欣已经被他调走,自己要真的出去,也只能从公寓里挑上几个女人作陪了。至于珊珊嘛……他倒是有心带珊珊出去,可惜珊珊现在还在任务当中,自然是无法陪他。
不知道珊珊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就陈淞裕而言,看着珊珊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把自己送到刘振龙的嘴边,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惜他事务繁忙,又想给自己一个小惊喜,于是有意屏蔽了珊珊传回的讯息,从而不去了解到她那边的情况。
他确实是事务繁忙。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不仅要应付沈易如,将自己或获取或编造的真假情报送到对方手上,还得关注北边的局势。北边的局势可比南边要复杂得多,北边的二区一县当中一度活跃着六个比较大的魔素集团,这些魔素集团相互争斗,却始终分不出个长短。陈淞裕自然是不乐见他们如此内耗,于是便亲赴北方,从中促动。经过他一个多月的努力,这六个魔素集团间接连爆发了几场大战,最终是“金蛇盟”脱颖而出,一统北方的二区一县。现如今,“金蛇盟”势力大涨,团体当中除了大批普通帮派分子,还有八十多名能力者。“金蛇盟”当中的能力者以丙级和丁级为主,达到丙级上阶的便有三四人,“金蛇盟”的老大更是达到了乙级中阶,其实力让陈淞裕也颇为忌惮。
这也促使他在局势确定后就早早从中脱身的原因之一,他自从离开之后,便依靠着留下的探子来传回那边的情报。
就像之前帮助“龙蛇”吞并“霸刀门”一样,陈淞裕这次同样帮助“金蛇盟”吞并了其余的魔素集团。事实上,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削弱魔素集团的势力,如今的他被长老们控制已深,几乎一切心思都在颠覆“组织”的计划上。
自然,他如此尽心也是存了对叶绮安的报复之欲。
不知道叶绮安会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
北边这几场大战下来,就连街道都被毁了几条,魔素集团的存在终于也无法再瞒住“组织”,但“组织”勉力而为,也不过是堪堪守住南北环龙二区,稳固秩序,要说攻击“金蛇盟”却是万万做不到的事情。
原因有两个。
其一,“组织”的能力者不是事先折损或临阵脱逃,便是被他陈淞裕所控制而对“组织”阳奉阴违,现在能够真正调动的能力者其实只有七十多人,而且所有人都没有面对能力者的经验,对付起凶悍的魔素持有者,战力怕是得打个折扣。
其二,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沈易如的“龙蛇”向西发展,将西河区纳入名下,她麾下的魔素持有者也达到了六十名上下。“龙蛇”、“金蛇盟”和叶绮安基本成三足鼎立之势,哪一方想要有所动作,都需要考虑另外两方会如何应对。
沈易如确实给陈淞裕带来了惊喜,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不过,她会如此也并未超出陈淞裕预料太多——陈淞裕明白,沈易如生性多疑,又怎么可能将“龙蛇”下一步的行动告知与他?她有心收集新安区的情报,虽不能说完全没有入主新安的心思,但更多的考虑怕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
不过,比起过去一个多月当中的混乱,近半周以来的局势却是稳固了许多,稳固到陈淞裕本人都感觉奇怪的程度。叶绮安的想法,他是明白的——叶绮安会考虑到魔素集团间可能的联手,眼下的局势总好过腹背受敌。沈易如的想法,他也能猜到——他向沈易如透露的事情不多,他不可能知道残页的存在,对方说不定还以为“组织”只是另外一股魔素持有者势力,这种情况下,慎重如她,肯定也不会轻举妄动。但“金蛇盟”那边的想法,他就看不懂了。
和“龙蛇”不同,“金蛇盟”并无像沈易如那样主张压制能力的领袖,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滥用能力,可以说,他们被魔素影响已深,正在逐渐丧失身为人的理性,其性情也是日益凶暴,甚至连他的探子都被杀了不少。拜此所赐,陈淞裕能从那边获得的消息也日渐稀落。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根据一些被杀的探子所传回的最后情报,那些魔素能力者的形貌都在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长老们可没提过这种事情。
同时,那边的探子还曾经回报过更加奇怪的事情——北方二区一县的街道景象似乎发生了某种难以说明的变化,这种变化只有身处当地的人才能感知,如果是照片或影像则无法记录。尽管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但陈淞裕本人却完全没有去实地查看的意思。
至于原因嘛……
陈淞裕一向对自己的怕死程度并不讳言。正因为怕死,他才会甘愿为魔物做事,才会背叛“组织”。那些魔素持有者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的他的认知,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能从这些魔素持有者身上感知到一种只属于魔物的气息——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若非他清楚,这些人都是近几个月才转变为魔素持有者,恐怕他会以为他们都是高级魔物在人间的化身。
这是他之前决定早早抽身离开的另外一个原因。
而到了他们形貌都发生改变的现在,陈淞裕更是不能确定自己的能力还能否作用于他们身上这种情况下,让他回返到北方去实地观看情况?想都别想。
他确实感觉到了危险。
但他却不敢向长老们进行询问,也不敢奢望长老们能对他进行解释。
在如今的他看来,只要长老们不出现,就意味着他如今的行为并未有什么错误之处,如此他就很满足了,他已经慢慢地发觉,自己并不想更多地了解到长老们的所谓计划。他并非傻子,而是一早就知道,长老们并不信任他,它们透露给他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真实,至少不全是真的,不过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知道得越多,便死得越快,类似的事情陈淞裕可是见得多了。
相较于北方的混乱,本市的其它区域倒是尚且正常——包括新安区在内。新安区位置特殊,就在“组织”、“金蛇盟”和“龙蛇”三方的控制区域之间,为了抵御敌人,原本的“飞龙”和“青会”已经联合了起来,变为现在的“青龙”——这自然也少不了陈淞裕的手笔。“青龙”的能力者计有二十八名,比之于大势力自是弱不待言,但由于新安位置特殊,“青龙”竟是在三方之间存活了下来。
事实上,“青龙”以降,还有多不胜数的魔素持有者,他们或无所从属,或三两成群,有些还安分守己,有些则兴风作浪——特别是在“金蛇盟”控制的北方。
对叶绮安来说,眼下应该是最糟糕的情况了,魔素能力者横行霸道,还有大火教团从旁窥伺……
提起这大火教团,陈淞裕忽然想起件事情。
在车展那日,他从珊珊口中得知的那个奇怪的学生,居然是大火教团的目标。准确地来说,就在车展那日的晚上,那个学生就受了大火教团的袭击,至今下落不明,只怕是死人一个了。自然,这些事情也是他事后才查到的。
陈淞裕心中稍微有些遗憾,他本该那天就趁机摸了他的脑子,看看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说不定还会了解到大火教团的目的。大火教团虽和“组织”相视仇寇,可这些家伙的能力终究是来自于残页,他们对待魔素持有者的态度应当和“组织”不会相去太多,和“龙蛇”的合作应是一时权宜。如今他们依旧深藏己身,来日虽不会和“组织”联手,但只怕会对长老们的计划造成妨害。
“主人。”
丽丽的声音打断了陈淞裕的思考,只见她依旧是往日的制服装扮,手上则端着一摞碟片。
就像眼前的丽丽一样,受陈淞裕控制的近十名女性能力者目前都对“组织”听调不听宣,叶绮安多半已经对他有所怀疑,却不好确定他究竟是因事而起刻意怠慢,还是说已经背叛了“组织”,只是尚未公开。
两人间的气氛如此微妙,但在这样的外部环境下,叶绮安却不敢将他逼急,反而得优容他这份怠慢。
陈淞裕想到这里,心中很是舒坦。
他坐起身,挥挥手,屏退了负责按摩的两女,瞥向了丽丽手中的碟片。他知道那碟片里的是什么——虽说不能对魔素持有者使用能力,但长老们却未禁止他对普通人下手,如今“青龙”中受他控制的普通帮派分子已过大半,据点当中也被他安置了许多微型摄像机,对他来说,如今的“青龙”已经不存在秘密可言。
他甚至知道刘振龙最爱把和他那些女人们的交欢过程拍成影片。
而丽丽手上的这一摞,就是那其中与珊珊有关的部分。
陈淞裕点点头,示意丽丽播放碟片。
……
敞亮的房间当中,珊珊还是车展那日的打扮,正衣衫不整地坐在床边,摄像机前走过一个五短身材的赤身男人,正是刘振龙。
珊珊似是欲火正炽,又似是有些畏惧,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这个在房间里走动的男人,从视线的高度来判断,她所盯着的位置竟是刘振龙的两跨之间。
刘振龙调整好摄像机,注意到珊珊的视线,有意出言挑逗道。
“老子的这根可是茎深勃大,被老子艹过的女人都对它喜欢得很。”
他靠到珊珊的近旁,有意让早已挺立的肉棒贴近珊珊的身体。由于房间里的这张大床较矮,他这一戳竟然就把肉搏戳在了珊珊嫩白的脸颊上,龟头前端稍许溢出的晶莹也点上去一些,甚至在肉棒划过珊珊小巧的嘴唇时还能看到扯出的一条银线。
这么一来二回,珊珊漂亮的脸蛋自然多了几分淫靡的光彩。
看她表情,正是情欲渐浓,甚至有意地晃动头颅,用两片嘴唇去追逐那眼前跳动的肉棒。如今的珊珊恐怕想不到,早先的性爱训练已经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到阳具之后尚能自持如此之久已经是她道德心有所回复的结果了。
就在肉棒再次划过珊珊的嘴唇时,刘振龙突然发力,将肉棒顶入珊珊的双唇之间,珊珊甚至没有来得及闭合双齿,便被这粗长的肉棒一下子顶到了喉咙当中。看她表情,似乎起初还稍做了抵抗,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的两侧脸颊不时稍稍鼓起,分明便是她正在用自己的香舌为刘振龙做着细致的服务。
“刚才在车上还跟老子装纯!真他妈骚货一个!”
感受着下体处传来的舒坦,刘振龙却笑着骂了两声,珊珊像是受到这骂声的刺激,彻底地暴露出自己淫贱的本性,开始活动起头颅,连双颊都因吸力而凹陷,加上强迫式大张的嘴部,竟是毫不在意自己漂亮脸蛋的扭曲,开始充当刘振龙的人形飞机杯。
“好口!真是好口!”刘振龙夸奖道,“还没有男人,就有这么好的口活儿?你这骚货肯定是那网上说的什么东西来着……啊,外围女!臭婊子!”
就这样,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刘振龙一边享受着珊珊的服务,一边不断地用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来侮辱珊珊,珊珊因为这些言语而更加卖力,但刘振龙却还以为不够,最后直接抓住了珊珊的头颅,彻底地将她当成一件死物,满足了自己的虐待欲之后,这才将白浊射入到珊珊的喉中。
观看着影片的陈淞裕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以珊珊的身体,口交虽能带来快感,但却远不足以达到高潮,但屏幕中的珊珊此时却双眼上翻,甚至脸孔都有些扭曲,下身暴露的白色底裤更是倏然间濡湿了一大片。
甚至是在刘振龙按着她的脑袋抽出肉棒之后,她依旧长着大嘴,仿佛彻底痴傻了一般。
刘振龙则满意地看着珊珊崩坏的表情。
莫非……这是刘振龙的魔素能力?
陈淞裕疑惑地想着。
随后,他想起了“飞龙”手里的那批魔素粉尘。据说长期吸食魔素粉尘的人自身的体液中也会带有这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原本就有着非常强的催情效果。
不多时,他看到影片中的珊珊重新恢复了动作,但神情间却是彻底的欲求不满,甚至让人怀疑此时的她还留有多少神智。
“给……给我……快给我!”
珊珊竟是一用力,便撕碎了自己的底裤,随后在床边大张开双腿,渴望地看向了刘振龙。
“骚货,要老子给你什么?”
刘振龙故意问。
“给我肉棒……给我肉棒!”
珊珊甚至伸出一只手去拨开自己的小穴。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吸食魔素粉尘所带来的效果,刘振龙毫不费力地将珊珊抱了起来,用肉棒对准了珊珊的下体,尽管珊珊已经用双手双腿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了刘振龙的身上,但刘振龙却以更强的力量维持着目前的状态,而不让珊珊的欲望得到满足。
“要想让老子艹你,你这骚货得答应老子几个事儿。”
刘振龙不急不缓地说。
“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珊珊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理性。
“你以后就是老子的女人了,得叫老子‘老公’!”
刘振龙要求道。
“老公!快来艹珊珊!快来艹死珊珊吧!”
“按照咱们新明的老规矩,做了老子的女人,得随夫姓!老子不管你之前姓什么,之后就姓刘了!”
“我答应你!快!快进来啊!”
随着珊珊的呼喝,刘振龙的肉棒终于进入到珊珊的身体当中。
之后的视频和这一段类似,陈淞裕快进过了,因为如此,他更是看出了刘振龙对于珊珊的影响是如何地巨大。为了配合自己老公的喜好,珊珊在样貌上已经发生了不小的转变。她原本的亚麻白金色头发重新染成了淡金色,脸上高雅中透出性感的妆容也变作了艳俗的浓妆,她身上的衣服也逐渐变化成各式暴露的豹纹裙装,脚上的鞋子也变成了豹纹样式。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车展上妩媚动人的靓丽车模,而是从内到外到变成了刘振龙的女人。
“珊姐,你咋这漂亮呢……”
陈淞裕认出了摄像机前说话的男人,他记得这个男人原本是受他控制的普通帮众之一,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传回过新消息了,陈淞裕一度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却没想到如今还能在影片中看到。
珊珊正在脱衣服,似乎没想到进来的人不是刘振龙。
“你是谁?”
珊珊此时的声音也变得尖利了一些,而且语气间也颇不客气,仿佛见到这男人不是刘振龙之后心中一阵不喜。
“珊姐,帮里人看我黑壮,都叫我‘大黑锤’,珊姐叫我锤子就好……”
“你来帮里多久了?”
言语间,珊珊竟是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魔素集团的一份子。
“一周多天气了……”
“难怪你他妈一点规矩都不懂!老娘的珊字也是你能叫的?”珊珊就连言语口气都开始朝向自己的男人靠拢,“我是你们大哥的女人,你们这些新来的都得称我一声‘刘姐’!”
“那,刘姐,”大黑锤不管不顾地说,“你那股骚劲儿太厉害了,我想了好几天了,还是想干你。”
“你他妈……”
珊珊勃然变色,但熟悉她的陈淞裕却从她的眼角里看出了别的情绪。
“帮里有着一个小传闻,”大黑锤不管不顾地打断了她的话,“说是只要有‘灰粉’,珊姐你可以跟任何人干炮……”
珊珊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然后故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了一句,“你……你手上有粉?”
“我有。”
大黑锤直接说。
“那还等什么!”珊珊也不啰嗦,直接拉起了身上的豹纹紧身裙,然后趴在了床上,直接向这刚刚见到的男人露出了自己的小穴。
大黑锤像是克制不住一样,挣扎片刻之后,还是脱下了裤子,一下子将自己的肉棒捅进了珊珊的小穴当中。
“嗯!”
珊珊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随着大黑锤的节奏而前后晃荡。
两人就这样交合了片刻,珊珊似乎并不满足。
“粉呢?快拿出来!摸在你的棒子上面!你这么干艹,老娘的骚穴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
“哦……哦……”
得到珊珊的指示,大黑锤诺诺地应了,从身上拿出一个锡纸包,然后打开,洒出了些灰色的粉末。
“哦,啊,感觉来了,来了!”
珊珊开始淫叫起来。
“你说……你叫大黑锤?”珊珊的声音因为连续不断的快感而断断续续,“那就是……珊珊的……珊珊的黑哥了!黑哥!大黑哥!快艹烂珊珊的小骚穴吧!”
就在这时,画面一阵晃荡,似乎是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五短身材的刘振龙带着几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起来,几个男人拉开大黑锤,刘振龙则扑向床边,伸手一把拽住珊珊的头发,然后也不管珊珊的痛苦声音,一个巴掌打在脸上,将她甩到床下。
从镜头处可以看到,之前的一小段活塞运动下来,那大黑锤居然已经射了,此时的珊珊小穴处还正向外冒着白色的汩汩。
“你他妈个骚货,居然背着老子在家里偷男人!”
刘振龙骂道。
珊珊仿佛惧急,“老公!不是这样的!”
“还他妈狡辩!要不是老子留了个心眼,让大黑锤来试你,还不知道要让你这骚货给老子戴多少顶绿帽子!”
然后,刘振龙转向大黑锤那边。
“你他妈也是好大的胆子!老子让你试试这骚货,让你插进去了?让你射进去了?敢艹老子的女人!你他妈活腻了!”
“大哥!我一时糊涂!”
大黑锤急忙跪了下来,只是下身的小兄弟还在不争气地射着东西。
“老五!给我……给我把他拖下去宰了喂狗!”
“大哥!别杀我啊!”
大黑锤在哭叫声中被拉了下去,房间里一时又只剩下了畏缩在墙边的珊珊和怒气勃发的刘振龙。
“你不是喜欢你的大黑哥吗?我这就让你的大黑哥永远陪你!”
“老公!我错了!哎呀!”
珊珊痛叫一声,原来是头发又被刘振龙拉住,这次,刘振龙将她直接拖出了房间。
……
“老公,不要啊!”
下一个视频的一开头便是珊珊的哭叫声。这次的镜头似乎位于头顶,陈淞裕能够看到,珊珊正被几个男人成大字按在床上,旁边还能看到刘振龙那稍稍秃顶的脑门。
“珊珊,”刘振龙说,“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东西。”
然后画面中,有人拿来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锡纸包。
刘振龙打开纸包,里面竟然是一大堆灰色粉末,粉末中还躺着一截男人的阳具。
“你的大黑哥来找你了!”
刘振龙示意左右将珊珊的下半身抬起来,然后直接将一包灰色粉末倒了进去,最后用那一截带血的阳具封住了珊珊的穴口。
突然间接触到如此大量的魔素粉末,珊珊早已在高潮当中昏迷过去,只有下半身还在兀自颤抖。
“把这婊子的脑袋给我取下来!”
旁边的男人得到命令,伸手在珊珊的脖子上一划,珊珊那整颗脑袋居然就这么和身体分离开来,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仔细看去,还能看到珊珊的身体依旧一切如常,她的头颅也还在高潮当中维持着面容扭曲的样子。
“把头发、牙齿、舌头和耳朵都给我去了,处理得干净一点!”
旁边的男人继续用手划过珊珊的脑袋,慢慢地,珊珊的脑袋变得光洁溜溜,只是去除了牙齿后唇部有些塌陷,看起来丑了许多。
“把这玩意儿装进那东西里面!”
旁边的男人听从吩咐,从画面外面拿进来一个铁壳子。他打开铁壳子的合页,用力将珊珊的脑袋塞了进去,然后关上铁壳子。这时,陈淞裕才注意到,这个所谓铁壳子其实是个铁质的头套,表面浑然,只留出了口部的一个孔洞。或许是为了诱人,这铁头套的口部做得相对逼真,额头的部位则有着“小便器”三个浮雕字。
“装好了?装好了就拿到一边儿去!”
旁边的男人得到命令,抓起装着珊珊脑袋的头套就离开了画面。
“你们几个,给老子摆个造型!把这婊子的左手放到她那只大奶上,对,按着点,让她紧握住自己的大奶!你,把她右手拉过来!对,按到她的骚穴上!你们两个,分开一点她的腿!好!老四!”
被称作老四的男人靠了过来,双手放在珊珊的肉体上,一片灰色从他接触到的地方开始蔓延。从肩膀到双乳,从腰腹到四肢,珊珊的肉体就这样维持着淫邪的姿势变成了一件石雕。似乎如此之后尚不满意,刘振龙甚至寻来了一颗栩栩如生的石雕头像,又让刚才的男人给石像接了上去,接好之后甚至看不出一丝缝隙,就好像整座石像原本就是一并打造而成。
再之后的视频只有一个,是刘振龙对着珊珊淫邪的雕像打飞机,用的自然是那件由珊珊的头颅制作而成的小便器。从视频的后半部分来看,这颗头颅用了半天后就被刘振龙扔到了垃圾箱里,只有那具雕像成了刘振龙的私藏。老实说,他刚才还吓了一跳,以为这样的处置会把珊珊心中那可怕的东西给惊醒。但现在看来,或许珊珊并未死去,而只是因为那些魔素持有者的能力作用而暂时变为了这种状态而已。
看着屏幕暗下来,陈淞裕心中有几分欣喜。曾经的谢思凡沦落至此,他终于感受到了报复成功的喜悦。
接下来就是叶绮安了。
提起叶绮安,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依着沈易如的征服欲,她也该有下一步的动作了吧?
“丽丽,把电话拿来。”
陈淞裕吩咐道。
“我要给沈小姐打个电话。”
虽然“金蛇盟”那边已经无法指望,但凶性显露的他们迟早会进攻“组织”所据有的环龙二区。与残页持有者相互抗争,这是魔素持有者的本能,丧失了理性之后,他们反而会按本能来行动。
而他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促动沈易如将目标转向环龙二区,借助于这两股势力,“组织”终究会土崩瓦解,甚至叶绮安本人都可能战败身死。而他陈淞裕却可以完全置身事外,甚至无须担心叶家的报复。
说到叶家,不知怎的,陈淞裕近来隐约间似乎产生了这么一种感觉——那叶家仿佛本就并不存在,又谈何报复呢?
9.
邹百韬躺在树根边上,一动不动,宛如死人。在他的周围,林间雾气弥漫,犹如幻境,眼前的雾气交织成往日的图景,几乎让邹百韬以为自己是身处梦中。
“穰家,你几天没从旧图书楼里面出来,我还以为你也像那些工人一样……”雾气中出现的人像是个老先生,他戴着一副圆眼镜,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一身褂衫多有破损,他只说了一句话,便在林中渐行渐远。
“旧图书楼的大门不可打开,里面的东西就封印于此处,让世人遗忘它的存在吧……”
两人的形貌在雾气中消失,接着又是另外两人从不远处出现。
“刘师傅……不,刘博安!”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几乎是在怒吼,“你居然……你居然违背约定!想要从旧图书楼里,把那东西放出来!”
仔细看,还能看到他怀里有个方形的盒子。
“罗近海……”他面前的男人身形虚浮,“你不会懂的……你不会懂这种痛苦的……我答应潘老爷子看守旧图书楼,生前兢兢业业,却没想到死后还得继续这份差事……把《往世书》给我……《往世书》必须归位!只有放出那东西,我才能得往生!”
他作势一扑,两人的身形却又倏然不见。
片刻之后,雾气中再次形成了两个人的身躯,一个是刚才的刘博安,另外一个却是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年轻人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布包裹,看上去是和刚刚的方盒大小相似。
“小邹,”刘博安一副爽朗神情,“罗教授的事情你无须担心,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逃出大火教团的袭击。你只需要将他从旧图书楼里带出来的东西放回原位即可……”
刘博安的身影消失了。
但被他称为小邹的年轻男人却依旧站立在雾中。
邹海天看到他年纪渐长,从雾气中的幻象变成了活人,最后从雾中走了出来。
他站在邹百韬的面前。
豁然间,邹百韬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纷繁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想起了自己被新来的李老师领着进入一片奇怪的树林,然后被古怪的白色人偶袭击,而最后的记忆是……
最后的记忆是他自己的死。
“啊呼!”
他大口地喘出一口气,摸着自己的胸口,他记得这里曾经被人偶的刀状手臂砍中,但如今却看不到任何伤口。不止如此,他身上的擦伤和血迹也消失不见了,甚至连衣服上被树枝挂到的地方都恢复了原状。
抛开心中的疑团,他四下环顾,察看周围是否还有那白色人偶的身影。
“这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毕竟是小树林的深处。”
男人如此说道。
“你是……”
直到这时,邹百韬才发觉眼前的男人并非刚刚的幻觉。
“虽然我大致上属于幕后人物,本不该透露自己的身份。”男人摩挲着胡子拉渣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但这地方位置特殊,很难算得上属于本市的范围,因此向身在此处的你透露些信息也不算违反约定。”
“我是邹海天,也是你的叔叔。你手上那辆特殊的自行车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邹百韬太过惊讶,以至于片刻之后才傻傻地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叔叔……”
“这其中确实有特殊的原因。要想骗过敌人,首先就得骗过自己人。首先,我得欢迎你来到界层与界层间的夹层区域,曾经封印了‘红神的现在’的场所,魔物的执行者们大概不会想到,他们只要模拟出了本市,自然就会模拟出直达此处的通衢。”
他口气淡薄,但细细听来又有几分诙谐味道,虽然尽是邹百韬听不懂的事情。
“百韬,接下来我说的话万分重要,你得清楚听好,”
他蹲在邹百韬的面前,神情突然认真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存在——横亘苍天的魔神、曾经沉眠于此的红神、流连尘世的月神,以及守望荒古的空神。这些神明的力量影响世界,并深刻地扭曲了现实本身,因此才有了十三人评议会来对此进行纠正。出于某些原因,我们十三人评议会不得不和魔神的执行者们进行一场赌局,既然是赌局,就得有规则、筹码,还有平台。魔神的执行者们眼界颇高,其设下的赌局也是空前绝后。他们拿出了一个微小的界层,按照某个人的记忆,在其中复刻出一个具体而微的世界,甚至将无数现实中的人拉入其中。”
“百韬,这个世界就是你目前为止生活的本市。”
“你……你是说……”
邹海天却无意详细解释,“按照赌局的规定,我们和魔神的执行者们都不能直接干涉赌局,但这毕竟是他们所打造的世界,他们只需要间接地做一些小动作,便足以影响整个赌局,就如现在这样。”
随着叔叔的话语,邹百韬感到脑中闪过了几个场景,倾颓的大楼、燃烧的街道、四散而逃的市民,以及火焰中那些明显异常的人影。
“这些是……”
邹百韬仿佛身临其境,又仿佛身在此处,二重现实的叠加感让他捂住了额头。
“在你滞留于此的一个多月当中,你所熟悉的本市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出于某种我不清楚的缘由,本市开始出现大量的能力者,你看过一些幻想小说的话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那些人有着各种各样的能力,但这份能力也会让他们逐渐疯狂,从内到外都变成只知破坏的怪物。如果成了那样,我们就会在赌局中败北,同时这个界层中的本市也会毁灭。”
叔叔的话极其郑重,但邹百韬却一时间接受不了。
“你说的这些……一定是骗我的,对吧?包括你在内,一定是我自己的妄想!对,这一定是个梦,是个梦,只是我没发觉!”
邹百韬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有些激动地说着,但他的叔叔却不回话。
得不到回应的邹百韬焦虑地来回走了一阵,终于坐回了叔叔的面前。
“安静下来了?那我们继续,”邹海天向后伸出手,仿佛浓雾当中也随之而清出了两条小径,“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说的确实不错,这就是一个梦境。而现在的你,正站在梦境与现实的交叉路口,面前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一条是放下这里的一切,返回现实的世界,或者说,从梦中醒来。刚才我也提到过,这个界层当中的人们并非全部都是虚拟出来的假人,相当一部分其实是现实世界的住民,对于他们而言,这个本市中发生的一切只是现实当中的一夜梦境。所以,你可以醒来,从梦境中醒来。本市毁灭之后,并不会对这里的真人造成影响——他们同样会在现实中醒来,这里发生的一切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不会留下丝毫记忆。”
“另一条是折返回去,重回梦中,对抗那些肆虐的疯狂之物。刚才我也提到过,这个界层当中确有完全虚拟出来的假人,其中甚至包括你的同学和朋友,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本市中发生的一切就是他们迄今为止的人生。如果你把这个世界比作梦境,那么他们就是这梦境当中的住民,他们无法醒来,本市毁灭之后只能跟着毁灭。”
同学……还有朋友?
邹百韬想起自己人生中所见过的许多面孔,想起之前还和自己一起逛车展的舍友,甚至想起了许久未见的谢思凡。
“我不关心你们的什么赌局,但是……”
邹百韬看到,眼前的一条小径消失了。
他的叔叔咧了咧嘴,像是扯出一个笑容。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跟我来吧。现在的你对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我得给你些用得上的东西。”
邹海天的身躯仿佛又变成了雾气交织的存在,忽然间从原地消散,然后又在远方的雾气中出现。
“快来,我们时间有限!”
虽然被小小地吓了一跳,但邹百韬还是赶了上去。
“这边走,然后越过眼前那棵树,就是那棵。”叔叔的身影在雾气中消散又出现,一直和邹百韬保持着不短的距离。
邹百韬越过那棵树,却因为树上的东西而几乎叫出了声。
树上赫然便是一具支离破碎的白色人偶。
“继续向前,”叔叔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东西是大火教团的傀儡兵装,教团信奉红神,千年以来都在寻找红神被封印的地方。数十年前,教团的禁义宗曾经深入林间,而如今袭来的则是真义宗,他们还不知道,‘现在的红神’已经自由了。”
他几乎是自顾自地在说话,而全然不管后面的邹百韬能否听懂。
邹百韬就这样在林间跋涉许久,终于抵达了一处青色砖墙的外面,砖墙有三米多高,前后成环,似乎里面围着什么东西。又往前走了一阵,他便看到一处砖墙上的豁口,豁口足有两米高,周围碎砖散落,荒草丛生。
“这里面曾经是封印的核心地,所谓‘现在之印’,不过如今也只是间收藏了些古怪东西的旧图书楼而已,进来吧。”
叔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邹百韬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穿过了豁口,进入到围墙当中。
围墙里是一大片生着杂草的空地,只有杂草和围墙上攀附的植物,连一棵树都没有。在空地的正中间,是座颇有历史气息的木制二层小楼。
叔叔正站在门边,他像是有些感慨一样看着这栋小楼,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古旧的钥匙,准备插到门锁上。
刹那之间,小楼仿佛是活过来一样震动着。
邹百韬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不止是他自己受到了惊吓,他看到自己的叔叔也退了一步,连手上的钥匙都掉在了地上。明明叔叔的钥匙并未插入,旧图书楼的大门竟然自己开了。
大门里显然是出现了什么,邹百韬站得虽远,却也能看到叔叔脸上的惊讶之色。
“你居然来了?”
叔叔对着大门里的什么人这么说着,仿佛未曾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我不能来吗?”
大门里传出的却是分明的少女声音。
“也是,四神是赌局的见证人,但赌局中却未对见证人的涉入进行限制。”
他声音有几分自嘲,向旁边退了几步,大门里的人随后走了出来。
那是个有着一头水蓝色长发的少女,还戴着一顶黑色的宽边帽子。她容貌精致,好似不是真人,上身的服饰是件稍显身材的女式褂衫,下身则是条墨蓝色的百褶长裙,长裙无风自动,飘摇的黑色裙褶上仿佛有星点闪动。她一手扶着帽檐,一手提着把长剑,长剑通体橙黄,如同琥珀一般,还在微微闪光。
少女看着周围,然后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邹百韬。
“你就是小邹选择的人?”
她兴冲冲地和邹百韬打着招呼,她口中的小邹自然是指他的叔叔。
“人类在这种情况下,是会先自我介绍吧?”
她清了清嗓子。
“我是米伽天,红神米伽天。”
红神?
这是邹百韬的第一个想法。
红神是什么?还是说他听错了?其实是……红绳?
这是邹百韬的第二个想法。
刚才他的叔叔虽然说了那么一大堆不明觉厉的东西,似乎也提到了这个称呼,但邹百韬一时间哪能记得下那么多?
仿佛是觉察到邹百韬的想法,自称红神的少女危险地皱起了眉。
邹百韬忽然有种即将大难临头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少女的眉头渐渐舒展。
“哼,”她最后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这回事,“小邹的想法应该是要借助于这一屋的典籍来帮你对抗那些人,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过来。”
对于少女的吩咐,邹百韬生不出任何的抗拒之心,就好像他自身的意志都为对方的这句话而扭曲。
“这是我的笔,我把它交给你,它能除去能力者身上的能力,然后吸纳到笔中。”
少女将她手中的琥珀色长剑交到邹百韬的手中。
他的叔叔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邹百韬没看到叔叔的表情,只是被动地接过长剑,然后怀疑地看着它。
“这……不是把剑吗?”
“虽然连小说作者都用‘长剑’来描述它,但这确实是笔哦,我那本厚厚的《织命书》就是用它写的。”
少女的话却让他无法听懂。
“至于用法呢,只要在靠近能力者的时候向上举起就好啦,它不只是会抽取能力,还会抽取使用能力这段时间的记忆,这种方法当然会对脑造成负担,因此对方多半会因此昏过去,安全得很,对吧?我的建议呢,是直接在本市中心的高层建筑上使用,最好周围有一些残页持有者来辅助,以将力量扩张到全市范围。不过你也得注意,这支笔并非利器,虽然看上去尖锐,但是用它插人的话是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哦。而且每次使用之后还有三小时左右的冷却时间,这可是大招,不能随随便便就用的哦。”
插人……冷却时间……还有残页持有者是什么?
虽然对某些字眼感觉颇为不适,邹百韬还是认真地听着。
然后发现少女的话只到这里,便没了下文。
“下面……没了?”
邹百韬支吾着问。
“下面有的是你。”少女促狭地笑着,“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出去之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现在,先跟着它的指引离开这里吧。”
顺着少女的手指看过去,邹百韬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自己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具活生生的傀儡兵装。
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呵呵,”少女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你不需要害怕,这一件就算是送给你了。在领着你离开这里后,它还能做你的保镖,一般的能力者可是对付不了它的哦。还有还有,你见过这东西对吧?那你应该知道它能拟态成任何事物了?现在你对它拥有绝对控制权,不如先试一试?”
在少女说明之后,邹百韬果然感觉自己和眼前的人偶间有一种难以说明的联系。他下意识地一动念,眼前的人偶居然变成了谢思凡的样子。
看到眼前裸体的谢思凡,邹百韬感觉自己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
傀儡兵装能变成人,变出衣服自然也不在话下。在取笑过邹百韬后,少女将方法教给了他,然后便和邹海天一起目送他离开。
邹百韬离开之后,旧图书楼的近旁便只剩下了邹海天和这位少女。
不,现在再将其称为少女已经不太妥当了。
“刚才的事情我感觉到了,”红神米伽天微笑着,“你也真是胆大妄为呢,居然说什么评议会的存在就是为了纠正神明对世界的扭曲,明明你们评议会的每个人身后都有神明的影子——被‘过去的我’杀掉的莽、关心一切又不关心一切的尤格司、一直隐藏在幕后自以为掌握着全局的沙丽叶、还有‘现在的我’。”
米伽天说到最后,目光定格在邹海天的身上。
他沉默不语,同时也倍感压力。
在四神当中,红神和月神是唯二可以交流的存在,但这两位神明都属心思不可琢磨的类型,所谓月神千虑,心思如海,红神无虑,心思如空。二神虽同样不可琢磨,但在他看来,全凭兴趣而行事的红神显然是更加麻烦的存在。
何况他和这位神明间的纠葛已经够多了。
“你居然会把那种东西交给他?”
邹海天避开了刚才的事情,转而问起了米伽天之前的行为。
红神仿佛知道自己的问话不会得到回应,也并未在意。
“那毕竟是你的‘侄子’。你作为我的解放者,为此付出了代价也得到了报偿,领受了我的祝福也承受了我的诅咒,对于你的‘侄子’,赐下一点庇佑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她还是如刚才一样促狭地笑着,但给人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
“你也真是坏心呢,”她笑嘻嘻地继续说,“让他去做选择——他哪里有的选呢?”
……
邹百韬跟着这位伪装出来的谢思凡离开小树林时,已经是晚上了。
夜晚的天空星斗闪烁,眼前的这一大片荒地上空旷无人,再往远处看,几栋宿舍楼里有的窗户还亮着灯光。一切皆如过往。
邹百韬呼出一口气。
虽然刚才听说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也见到了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见到的事象,但仔细想想,好好的本市怎么可能是伪造出来的?又怎么可能发生那些影像中混乱的事情?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邹百韬忽然注意到身边的假谢思凡摆出了防御姿态。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荒地上居然多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和他身边的假谢思凡。
他以为是自己见了鬼,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琥珀长剑,长剑上的力量受到激发,一圈黄色的光晕如海浪般向周围涌了出去,光晕扩张的速度极快,短短几秒间恐怕就已经覆盖了整个旧郊大学。十几秒后,潮水般的光晕又向内涌回,收回到了长剑当中。
长剑中的琥珀微光似乎稍稍强了几分,闪动几次之后整个长剑的剑身才逐渐暗淡下去。
这时,邹百韬才想起,这东西是有冷却时间的。不过威力确实惊人,根据他的保守估计,这一举影响到的范围恐怕有整个环龙北区那么大。
但眼前的黑衣人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还开始打量他手里的长剑。
“我一直感觉这附近比记录的情况还要异常,也曾经请人进去看过,”黑衣人忽然开了口,语气像是在攀家常一样,丝毫没有感觉自己这个“请”字用的有何不妥。
“没想到能遇到从里面出来的红神使徒。”
“什么使徒?”
邹百韬有些懵。
“从你那支笔上就能感觉得到,那是和我们系出同源的红神力量。何况你身上还有红神的印记。”
“印记?”
邹百韬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眼前的人还身份不明,他一时也忘了红神的嘱咐,就这么把长剑当作凶器横在胸前。
“你是谁?”
“唔,原本的话,我应该是‘组织’在本市的联络人,负责考校‘暴风’谢思凡是否能在来日位列甲级,因为新明的甲级能力者只会有十二人,因此人们也称我为‘十二之影’——原本来说是这样的。”
黑衣人扶了扶小圆眼镜,不紧不慢地说。
“‘暴风’谢思凡?”
邹百韬终于惊讶了。
“听你的语气,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黑衣人反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
邹百韬古怪地问了一句。
黑衣人却未解释,而是继续了他之前的话,“哎呀,你别心急,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可没办法全部说明。刚才我们说到哪儿来着?哦,是我的自我介绍。人们也称我为‘十二之影’——这句说过了?原本来说是这样的——这句也说过了?别急,后面还没完——但现在来看,我发觉自己似乎只是某人记忆中的一个存在,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十二之影’,就连这整座城市都是某人记忆的复刻——哎呀,这可真是糟糕。我说完了。”
从完全不同的奇怪家伙口中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言论,邹百韬甚至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你不惊讶吗?”
黑衣人反而是比较惊讶。
“我刚刚已经听过类似的话了。”
邹百韬如实回答。
“那就好办了,”黑衣人像是由衷地为免去解释的时间而感到高兴,“我们合作怎么样?你有什么问题,到了路上我再一一说明,‘组织’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还要请你稍微快点。”
“什么?”
邹百韬是真没跟上这跳脱的思维。
10.
夜间九点,遁龙山北麓的战火在一个小时前才落下帷幕,“组织”的能力者们在林间穿行,扑灭大火,清理战场,还有的则在帮助那些负伤的同僚们。叶绮安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抬头看看恍若平常的夜空,最后低下头,目光钉在眼前的不可燃垃圾上。
她眼前的一堆不可燃垃圾曾经是个相当强大的魔素能力者,但不知怎的,这些魔素能力者的躯壳似乎发生了变异,转变成为似人而非人的怪物,而就在刚刚,他们与之对抗的就是这些家伙。
叶绮安心中微微叹息。
可以说,今日她能取胜,多半是要靠了那天所获得的残页。自从得到那张残页,叶绮安得以补全自己不稳定的力量,现在的她不止是“灰触”,还是“白触”。但出于某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她将自己这份新得到的能力压制了下来,一直压制到今天的战斗当中。眼前的敌人能力已经超越了过去的她,若非使用了新的力量,她至少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胜。
不过,要提到今天的战斗……叶绮安心中的感觉还是会古怪到异常。
今天夜里,她接到不明来源的消息,盘踞在本市北部的魔素集团开始向“组织”大举进攻。在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后,为了抵御魔素集团的袭击,她率领着几十名能力者前往遁龙山北麓,不过她却不太敢让这些能力者们突前接敌。
他们太过弱小,也太过缺乏应对能力了。
早在知晓眼下局势的那天,叶绮安就联络了“组织”的总部,但联络无一例外地没有回应,她也逐渐发觉,甚至连本市对外的网络都已经被切断了。现在的本市,就如同被彻底割裂开来的孤岛,按理来说,失去联络后,总部那边应该会主动派遣人员来本市进行调查,但多日过去,叶绮安至今未发现总部有派遣人员的迹象。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何况,眼下的状况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可一直以来,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察觉。她曾经暗中调查过,得出的结论令她自己都有所怀疑。本市甚至支部当中的许多人都有被种下暗示的迹象,以至于他们无法察觉到如此明显的异常,这才让“组织”触觉失灵。而这种种的事情则表明,“组织”的前任地区守护陈淞裕很可能已经背叛。
尽管她完全不清楚对方的动机,何况她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陈淞裕依旧在按着她的安排进行一些任务,虽然办事多有不力,但并未明确反叛。
难道说,他也像这座城市一样,疯了?
在叶绮安看来,陈淞裕的精神状况姑且不论,但这座城市确实是疯了。即使从她到任时算起,也不过只有半年多的时间,本市居然产生了如此之多而且如此之强的魔素持有者,他们挥洒魔素,甚至让灵测师们的观测都几近无法开展,还好本市自从西河区那次明显异常的魔物降临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魔物事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叶绮安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在想什么啊,现在还必要考虑魔物降临的后果吗?就本市那些C级、D级的小魔物,即使连续不断地降临,产生的破坏恐怕也比不上如今的魔素持有者吧?
但让她真正感到古怪的并非这些,而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当时,她看到仿佛一道光弧从旧郊大学的方向发射出来,然后又快速地收拢回去,那些奇形怪状的魔素持有者居然就此消失不见。
叶绮安过去就知道旧郊大学里埋藏着许多秘密,尽管之后的调查并非取得多少成果,但在得知本市的现状后,她还是果断地将“组织”的势力收拢到了环龙二区。
正想着的时候,一辆轿车从不远处的路边驶了过来,她心下奇怪,随即将手中的大伞挡在了身前。
“车里的人是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已经下令严禁普通人靠近遁龙山了!我劝你们还是珍重一点自己的性命为好。”
叶绮安的声音有些冷,多日以来,她并非第一次对普通人如此说明。有些家伙的胡搅蛮缠程度远超她的想象,但她却不能真的让他们去送了性命。
“叶小姐!”
车开近了,叶绮安却看到开车的是个戴着小圆眼镜的黑衣男人,对方远远地便如此喊了一声,看上去是认识她的样子。
“今天晚上应该是我第二次做自我介绍了,”黑衣男人把车停到叶绮安的身边,“叶小姐肯定听说过我的名字。通常,我的工作是负责考校有资格位列十二人的能力者。”
“你是……‘十二之影’?”
叶绮安终于将眼前存在感低下的男人和印象中的一个代称联系了起来。
“叶小姐,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黑衣人如此问。
“……我不知道,‘组织’里流传的只有这么一个代称。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叶绮安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好奇而已。”黑衣人的回答却仿佛风马牛不相及,“叶小姐,我要问你一件事请,你想要解决本市的问题吗?”
叶绮安皱起眉,在她的概念当中,‘十二之影’应该是彻底的旁观者,他不会参与任何事情,甚至在十二候补面临死境时也不会出手干预,只会判定其不合格而已。
但眼前的状况却超出了她的认知。
“要想解决本市目前的问题,我可以向你引荐几个人。”黑衣人兴致很高,根本没在意她的想法,自顾自地说着,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副驾驶位上。
“这位是邹百韬,红神的使徒,手中握有红神书写《织命书》时使用的笔。既然是红神的力量,刚才在‘组织’的战斗中应该提供了一些帮助吧?”
叶绮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红神的存在只有“组织”的高层才会获知,叶绮安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他们还知道残页持有者所拥有的残页,便是来自于红神所书写的《织命书》,正因为是从书中碎裂出来的书页,因此才会有残页这么一个称呼。
但被介绍的人显然不在状况。
“战斗?”
“我刚才在路上没说吗?‘组织’受到袭击,需要你的帮助,我倒是没想到‘组织’会这么厉害,在我们赶来之前就解决战斗了。”
“不,”叶绮安出声解释道,说话时仍不忘大量打量着副驾驶位上的邹百韬,“是刚才天空中划过了一条光弧,然后……然后这些魔素持有者就都消失了。”
说完,叶绮安便发现邹百韬奇怪地打量着她。
叶绮安并不喜欢被人如此打量,但碍于对方那奇特的身份,她姑且还是问了一句:“你有什么疑问吗?”
“哦……”邹百韬讪讪地说,“我听他说,你们都是能力者……”
黑衣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的小老弟,能力者也是分种类的,‘组织’的能力者以残页作为能力的来源,而那些魔素持有者是以魔素作为能力的来源。至少,那支笔在你手里时不能对残页持有者发生作用。”
邹百韬一副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的表情。
“然后第二位,”黑衣人继续介绍道,“大火教团的主祭戈文德先生。”
叶绮安听了这句话,一下子将手里的大伞提了起来。
后排的窗户打开了。
但里面却只有一个独眼的女人。
“哦,我忘记了,戈文德先生之前下了车。”
黑衣人像是在胡说八道。
叶绮安观察着他的表情,语气稍肃道:“我希望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组织’不可能和大火教团合作。”
“那么直接第三位,”黑衣人扶了扶小圆眼镜,“魔素集团‘龙蛇’的老大沈易如沈小姐。”
未等叶绮安发作,坐在后排的女人抢先说:“叶小姐,我现在可是个失去了魔素能力的普通人。你总不能对普通人下手吧?”
“你真的是南方那个魔素集团的首领?”
叶绮安却不管她所说,冷冷地问。
“我确实是,”女人仿佛对她的反应饶有兴致一样,再次重复道,“我也确实失去了魔素能力。”
“就我所见,”叶绮安却不信她,“这些魔素能力者在被那古怪的光扫到之后会直接消失。”
“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太过于沉溺这种力量,你可不能拿它们和我相提并论。”沈易如笑着解释,“本市所降下的魔素本身就很特殊,而且……我的身份也很特殊。该说这次是我赢了吗?这种情况下,我赢过‘我’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沈易如说着,右手拎起了一只空空如也的铁壳子。壳子的形状比较古怪,上面似乎还刻着些什么,不过现在光线太暗,叶绮安并不能看得出来。
叶绮安很不喜欢对方说话时的那股昂然的自信,因为那会让她想起一个本应该忘掉的人物。她忽略掉对方那奇奇怪怪的话语,质疑道:“你对魔素很了解?”
“至少比你要了解一些,叶绮安。”
独眼的女人一边以熟捻口气说着,一边下了车。不顾叶绮安气恼的神情,来到驾驶室边上,俯下身子,敲了敲车门。
“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邹百韬去市中心,我和叶绮安去解决幕后的黑手,就这么说定了?”
黑衣人做了个了解的手势,然后问道。
“离开之前,我得问一句。我和你记忆当中的他相比……”
他搓着手指,像是找不出个合适的形容词。
“和他相比,你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这是能让你满意的答复吗?”
沈易如问道。
“‘更像是’啊,”黑衣人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感慨,“其实不需要问你,我就已经很满意了。他的话,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像我这样参与到事情当中来吧?旁观一切哪有亲身参与来得有趣?”
黑衣人说着发动了车子,留下了狐疑的叶绮安和洒然的沈易如。
“你究竟是谁?”
叶绮安心中的感觉越发强烈,她忍不住问道。
“不可以说出那个名字,”沈易如的声音带着少许的俏皮,“现在还不是结局的时间。”
……
晚上十点半左右,驾车狂奔的黑衣人终于将脸色苍白的邹百韬送到了预定的地点。那是市中心的一栋综合办公楼,如今虽然是夜间,却活动着许多装束奇特的人物。
大火教团。
“使徒大人。”
邹百韬被吓了一跳——一直到现在,他还是会被傀儡兵装那奇异的声音给吓到。
“您的人偶,我们已经安置好了,只等您亲自过来主持整个仪式的进行,便能够消除遍布本市的魔素力量。”
发生了这么一连串事情,邹百韬几乎要将他的那个假谢思凡人偶给忘掉了。
黑衣人说的其实没错,在之前的路上,他们确实碰到了一个名叫戈文德的外国人。他似乎是察觉了那股力量才赶来察看。在刚才的交流中,戈文德表示他们愿意倾尽全力帮助自己,于是邹百韬就询问他们是否能够将这把长剑的影响范围再度扩张。
戈文德说他们会在市中心摆下一个法阵,还因此而借走了自己那具人偶。
邹百韬老实舍不得了,但对方却说法阵的阵眼必须安置这样一个红神的造物,大火教团那些自制人偶虽然看着类似,但却根本达不到相同的效果。
“请使徒大人登顶。”
“请使徒大人登顶。”
一路上的人偶如此恭迎,反而让邹百韬有点瘆得慌。他回头看向车里的黑衣人,对方却向他摇了摇头。
“我能参与的事情已经没有了,是该继续旁观的时候了。”
见到黑衣人毫无离开车座的意思,邹百韬只好鼓起勇气走进大楼当中,通过电梯抵达顶层,然后又从维修楼梯处,走到了楼顶上。
楼顶上没有旁人。
楼顶上只站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今晚才见过,对方还自称是他的叔叔。
叔叔看着他,一句话都未讲。
直到琥珀长剑上再次微微亮起。
直到邹百韬得到大火教团的示意,将手中的长剑再一次举向天空。
光弧闪现,似乎连夜空都澄净了。
……
陈淞裕坐在房间当中,不知为何,他的心里逐渐产生了轻微的焦虑感。
他看着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曾经被用于调教谢思凡,如今又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样子,不是作为调教室,不是作为狩猎场,而是作为普通的居室。
他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中走动。
忽然间,他仿佛听到有类似于空气爆流的声音,居室的玻璃一瞬间就彻底碎裂,散入到屋内——他甚至因为没来得及躲开而受了伤,右脑一侧更是流下了血。
“怎么回事!”
他向公寓内的女人们发出念话,但得到的回应却寥寥无几。
“是……是叶绮安!”
这是丽丽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个女人便从窗外跳了进来。
叶绮安进来了?
不,肯定不是。根据丽丽传回的讯息,叶绮安正在与她们战斗,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叶绮安正在一边小心地避免伤到她们太多,一边一个个地击败她们。
陈淞裕立即向她们传递了增强念话,让她们的能力有了一定的提升。
这些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这之后他才转过头看跳进来的女人。
原来是那个独眼的女人。
“沈小姐,”陈淞裕知道眼下情况肯定是出乎了他的掌控,但他却是嘴硬的鸭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女人服软,于是质问道,“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如今却要反过来对付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沈易如说,“但我们总得从不同角度来看待问题。”
她说着,将一个铁壳子丢在了陈淞裕的脚下,陈淞裕定睛看去,还能看到上面的三个浮雕字。
“这些时日以来,有劳你照顾许多了,让我也体会到了这么些刺激有趣的玩法。”
陈淞裕心中大震。
“你……这不可能!”
这声音并非他所说,而是出自于长老之口,他甚至感觉得到长老们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我就知道是你们暗中动了手脚,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公平的赌局,各逞擅场而已。”沈易如说话时并未看向陈淞裕,而是看着他身后的魔物们。
“谢思凡明明已经……”
“很不巧呢,你们真的以为‘永岁暴风’谢思凡是一个人吗?”沈易如的表情颇有些自得,“许久又许久的过去,谢思凡曾经用她的名字来称呼她的影子,然后两者合二为一,这次的赌局中,只是暂时地再次分开而已。我原本就是你们那一类,而且比你们还要高半级,你们无法发现我的存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确实是我真正的秘密,也是一早就想好来引诱你们的陷阱。而我会告诉你们这些,当然也不怕你们把我的秘密透露给其它的执行者。”
“你……你是……”
长老们似乎辨认出了女人的真实身份。
“这……”
陈淞裕看到,眼前的女人已经摘掉了眼罩。他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发现眼前已经不再有沈易如的身影。他面前站着的人,那份形容,那份仪态,不正是谢思凡本人吗?
一时间窗外光华漫卷,三只魔物惨叫一声,蒸发般地散去了。
看着消逝的魔物,谢思凡轻轻地说。
“这次的赌局,我赢了。”
后日谈1
邹百韬从梦中醒来了,眼前的还是宿舍的天花板。
他记得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也生活在本市,也是旧郊大学的学生,知道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什么红神,什么“组织”,什么大火教团,什么能力者,甚至还进入到旧郊大学的小树林里面一探究竟,然后……其他的事情他想不起来了。说来也是奇怪,梦里的旧郊大学怎么会有那么一片小树林,现实中的旧郊大学可没有那么奇怪的地方。
……
应该没有吧?
邹百韬隐约间有种不对头的感觉,于是悄悄地掀了被子,下了床,穿着一双拖鞋,来到宿舍外面。现在还是早秋时分,这么光着出去也不会冷。
然后他看到了——远方黑漆漆的天空下,一座看不见边际的小树林就存在于旧郊大学的西侧边缘。
“见鬼了,我得回去再睡一觉。”
他捂着脑袋,回到了宿舍当中。
邹百韬一心在刚才的梦上,甚至没有注意到宿舍楼下的不远处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中年人,形貌间与邹百韬有几分相似,女的身形稍矮,但是身上却又有种古怪的气质。
“海天,这里不比小界层。你是真的想让他入主旧图书楼?”
女人虽然嗓音婉转,言语间却是男性的口吻。
“是啊,我犹豫了很久,但通过这次的事情,我也了解到了一些过去未曾注意的实情。红神的诅咒会沿着邹氏的血脉一路遗传下去,避免让他接触到这些事情,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男人正是邹海天,也就是邹百韬的叔叔,新城和旧图书楼的主人,十三人评议会的第八席“黑暗行者”,他曾经因为解开红神的“现在之印”,导致“现在的红神”获得解放,也因此被这位喜怒无常的神明同时赐予了祝福和诅咒,同时也拥有了在不同界层当中进行穿梭的能力。
“这是你的孩子?”
女人稍有几分吃惊。
“不,百韬是我哥哥的儿子。我原本以为只要避免他接触到世界的这一面,红神的诅咒就不会落在他的身上。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你了。”
邹海天神情一片渺远。
女人稍稍默然,然后才说:“……谢倒是不用,毕竟我们都是本市出身的人——你、我,还有谢思凡。”
“是啊。”
邹海天不知道是赞同还是慨叹。
“之前阿露雅和我提到过,评议会里似乎都有质疑我们的声音了。”
女人这才说出了重点。
“嗯?”
邹海天疑问了一声。他长期出没于各个界层,因此评议会里的事情了解得会比其他人少一些。
“是‘虚伪神座’巴弗梅伊。”
女人直接作了说明。
“……原来是她?”邹海天倒是有些意外,“她说了什么?说我们专断?还是说谢思凡只肯给本市出身的人派席?在我的印象中,她倒更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不像是能提出这种质疑的人呐。”
“那是以前,”女人的脸上有些困惑,像是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她近来……有些改变。”
“原来如此,”邹海天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是少女的成长?虽然大家都认为谢思凡是派席人,但评议会原本就是谁都拥有着做派席人的资格,巴弗梅伊的席位就是阿露雅去派的。她如果想要派席的话,也可以自己去派,如果不喜欢我们决策的话,也可以参与到决策中来,一个人抱怨总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你同意她去派席了?”
女人奇怪地问,“我以为你会反对,毕竟评议会从来没有过同一时间有两个派席人的先例。”
“反正,最近谢思凡会比较忙一些。等她回来之后,让她们两个再自己讨论吧。”
“她会忙吗?扫清那些执行者后,不是应该会比较轻松?”
“啊,按理来说确是如此。”
邹海天面对着眼前的女人——扭曲魔境的主人,十三人评议会的首席“无限秘典”裴苏蓝——重复道。
“按理来说确是如此。”
后日谈2
陈淞裕坐在自己的房间当中,头上绑着绷带,依然对一周前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他本以为自己绝难活命,但没想到,谢思凡居然放过了他。如今的本市已经恢复如常,绝大部分魔素持有者都消失了,随着魔素持有者的消去,真正意义上的魔素集团自然也不复存在,只有一些偏远的地方还有魔素持有者的踪迹。许多残页持有者也消失了,甚至包括叶绮安,结果地区守护的位置就重新回到了他的头上,就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市里的传闻来看,一并消失的还有一些普通人。不过普通人也好,能力者也罢,他们在消失之后,本市里似乎便慢慢地消去了他们曾经存在、曾经战斗、曾经破坏过的痕迹。
甚至连之前与外界的联络都已经恢复了。
如今的本市里,正值夏日炎炎,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凡普通的日夜轮转。
只有他还记得这一切。
仿佛上天对他格外眷顾。
陈淞裕难得地起了少许认真之心,安排“组织”的能力者去追寻依然游荡在城市边缘的魔素持有者们。毕竟,他又回到了这个位子上,不稍微认真一点,似乎不太能对得起过去半年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当然,他不会有任何要承担所谓责任的心理,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如果事象重演,他还是会那样做下去。
不过对他来说,过去的事情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他低下头,看着俯身在他胯间的胶衣女奴。
女奴过去有过名字,不过那不重要了,她现在的名字是一号女奴,这几个字正端正地打在她的铁头套上,这经过特殊制作的头套是不可拆卸的类型,戴上之后便别想再拿下来——这正和了女奴的心意,反正她原本就不想离开。
“努力给我舔!”
陈淞裕随意地传出一道念话。
穿着黑棕色胶衣的一号女奴得到命令,更加卖力地舔弄起来。
同时像是满意于如今的生活一样,在心底里表达了浓浓的满意情绪。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