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月城皇宫养心殿中,煌国国君粟耶広熙,却不似往日那般埋头于奏章之中。而是站在煌国与西厥边境地图前,凝神思索,周遭侍者见之,以为他正苦思破敌之策,却不知此时粟耶広熙脑海之中,正不断划过一张张朝中大臣的面孔。
而他之所以如此思虑不停,乃是因为出征前日,丽塔二人与他的一次密谈。
“如此说来,丽塔是怀疑我煌国朝中有西厥奸细?”听完丽塔刚才一番分析,粟耶広熙说出自己结论。
“丽塔并无真凭实据,只是凭借近日所见所闻推测分析”只见丽塔面容严肃,继续说道:“如丽塔之前所言,襄詹忌入我国境,当晚便有刺客刺杀,随后入京路途之中,又遭西厥骑兵秘密入境伏击,而襄詹忌进京路途,比安卡大人都是临行前才告知手下,可西厥骑兵却能准确找到使团位置,并与半路伏击,细想之下,这其中缘由令人心惊”
“会不会是襄詹忌所带之使团之中存有奸细呢?”粟耶広熙思索片刻,出言反问。
“若是如此,他们行动绝不可能如此迅速。可比安卡大人护卫襄詹忌进京第一夜,他们便增加了刺杀的人手,且一击不中之后,当即改变策略,派出行动迅速,擅长突袭的轻骑兵,于半路劫杀。师兄您细想,若不是我朝中有他们奸细,他们如何能得知我朝廷派出专人增兵互送?”
“如此说来,我煌国朝廷以遭西厥渗透”粟耶広熙听闻,心中觉得朝中存有奸细一事十之八九,当下继续询问“丽塔可有怀疑对象”
“事关朝中安定,丽塔不敢妄下定论”丽塔思虑片刻之后,续道:“如今两国交战在即,丽塔建议此事暂时不要声张,以免朝中互相猜忌而人人自危,待有明确目标,一击而中,方为上策”
“可如此一来,此番我们主动出击,岂不是已被西厥提前知晓了?”听完丽塔所言,粟耶広熙心中腾起忧虑,此番出击西厥,乃是主动出击意图攻其不备。可如今煌国朝廷之中竟藏有西厥奸细,这出击时日西厥定以知晓,进攻先机以然失去,
想到此处,粟耶広熙正欲询问丽塔是否推辞进军时间,却无意间窥见她身旁半晌不说话的比安卡。只见她面上似笑非笑,一副对丽塔所说之事毫不在乎的模样。
“这个比安卡,怎的看上去对此事如此漠不关心”粟耶広熙心想,这不日就将出击,而她身为大军主帅,得知此事应该心中疑虑才对,怎的如此事不关己。
“比安卡,此事你可有对策”于是乎,粟耶広熙出言询问,想探一探比安卡虚实。若不是心中已有对策,比安卡绝不会如此这般托大。
哪知比安卡听闻面色一改,似有难色般笑了笑“师兄问我对策,这可难到我了”
“你休要耍宝”粟耶広熙见她又来这套,嘴角微微上扬些许,料想她心中定是早有打算,便在度出言相讥“事关此战成败,你又是大军主帅,此事容不得你玩闹托大”
“师兄暂且按下心来,两军交战,互派细作本就是常事,若因此唯唯诺诺,反而误了大事,况且敌人细作,只要控制得当,亦可为我所用”
这互为君臣,又是是兄妹的二人早已熟知对方秉性,将对方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而比安卡也绝非故意耍宝卖乖,只是事情确实有些棘手。然面前之人即是师兄,又是君王,容不得自己沉默不答,只好思虑片刻理了理思绪,回道:“如刚才丽塔所说,此事不可在朝中伸张,避免自乱阵脚,但亦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解决,只能循序渐进,见机行事。耽误之急,此番出征应尽量减少大军与朝中消息之往来,避免被奸细提前知晓。而必要之通讯往来应差遣可靠之人传达,甚至师兄与我们单线的联系,方可保消息往来之安全”
“自是应当如此”粟耶広熙点了点头,又道:“可这毕竟是被动防守之法,且如此行事,我们必定处处束手束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师兄所言不错,这些应急之法,只能防其一时,耽误之急,还是要找出朝中奸细,方为上策”说到这里,比安卡双手一合,向粟耶広熙拱手行君臣礼“在此比安卡有个不情之请”
“你我师兄妹之间,不必如此,有何对策还请师妹指教”粟耶広熙见之,上前拖住比安卡双臂,欲止她行君臣之礼。然比安卡快他一步,语带慎重“还请师兄将此事交由我全权秘密处置,三月之内,我与丽塔必给师兄一个交代”
“也不知道比安卡她们可有进展”前日情景历历在目,粟耶広熙心中忧虑渐起,倒不是不信任比安卡二人,只是这等待与未知得时日,实在令人忐忑难耐,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指望她们不辱使命,解此危局,并得胜而归”
一月之后,一路行军并集结完毕的大军终于抵达两国边境。一眼望去前方正是西厥草原。
此时已是午时,日头正盛,一众将士在日头下行军半日,皆口干舌燥。
“将军,我们已经抵达边境,又正直午时。为了大军安全,是否命令大军今日先就地扎营”左副将来到比安卡身边,向她建议道。
比安卡手搭凉棚,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又看看行进中的兵士,加之朝中奸细一事,心中拿定了注意。
“传我将令,就地宿营,按战时布置,四面增设明暗哨位,骑兵轮番巡查,令告知诸将,不得私自跨过边境,违者军法处置。”
“末将明白”左副将拱手一拜,随后传令去了。
待左副将走远,比安卡驱使着马儿,心想趁现在闲暇,去看一眼丽塔。
而此时的丽塔,正席地于草地之上,面前摆一小安,上摆军中用度表格,正埋头书写不止。这炎热的天气与塞外草原的北风,似乎并未打扰她用心公干。
“大人您何必这么着急呢?待军士们将帐篷搭建完毕,您在处理不迟啊!”一旁为她研墨亚儿语带些许责备,无奈的说道。
“帐篷搭建完成还需要些时间,与其站着干等,不如找点事做”丽塔一面书写,一面回答道。
“那您可以到马车上去呀,您身体本就羸弱,这日头正盛,又刮着风,您若是中暍或着凉,亚儿可没法向将军交代”
亚儿心里着急,语气难免重了几分。丽塔听闻也不生气,而是面带微笑,将手中毛笔放于笔搁之上。
“亚儿,你也知道我身体畏寒,晒晒日头,吹吹这塞外的暖风,不是正好么?”
此言一出,亚儿一时尽被她说的无言以对,只好气呼呼的站在一旁干着急。
此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来人正是比安卡,只见她熟练的止住战马,随后翻身下马,向两人走来。
“比安卡大人”见她来了,丽塔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亚儿也紧随再丽塔身后跟上。
“丽塔,你还好么?”比安卡一面把缰绳交给一旁丽塔的侍卫,一面向丽塔嘘寒问暖。
“很好啊”丽塔看上去十分开心,只见她面上笑容灿烂,一双秀足运动舞步转了一圈,向比安卡表示自己一切如常“这塞外边境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呵呵!”比安卡见她开心,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便伸手刮了下她俏鼻,打趣道:“景致虽好,你可别因为欣赏景致,而忘了职责”
“这个将军您不必担心,就在刚才丽塔大人还顶着日头,吹着冷风的在那边公干呢”说着,亚儿指了指身后桌安,向比安卡告状。
比安卡看着气呼呼的亚儿,扭头看向丽塔。只见她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目光躲闪着不敢正眼看她。
观她这幅模样,比安卡明白亚儿此言非虚,而且这也是她行事风格。心疼之余,脑海之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公务确实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随后也不等丽塔同意,拉着她的手道:“跟我来一下”
“去哪?”丽塔任由她拉着自己,耐不住心中好奇,询问她道。
“难得到这塞外草原,趁现在闲暇无事,我正好带你骑着马,在附近好好看看”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战马跟前,比安卡扶着丽塔上了马。
“抓紧了。”比安卡叮嘱她一句。
“嗯!”丽塔点头应声,双手抓紧马鞍。随后比安卡牵着缰绳,驱使着两人胯下战马,向远处一座长满了青草小山丘缓缓走去。
待两人登上了那绿油油山丘,丽塔才知此处乃是方圆十里内的最高点,周遭一切一览无余。山下的诸军正忙着搭建帐篷,火头也都开始烧火造饭。
“大军驻扎于此,目标实在太大,极易被敌方夜间突袭”丽塔注视着山下忙碌的诸军,说出心中忧虑。
“这一点我早已料到到,各处明岗暗哨我已经安排妥当,大营四周也安排了轻骑巡视,而且此处仍是我煌国境内,他西厥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跨境攻击我大军。”说完,比安卡跳下了马,向丽塔伸出双臂,“来,我扶你下马”
丽塔随即扶着她手,下了马,说道“如今我们马上就要进入西厥境内,接下来您是如何打算的呢?”
“估计那朝中奸细已将我大军行军路线告知西厥,未免遭遇伏击,我打算先驻扎于此,派出斥候侦查一下西厥境内情况,在做打算。而且行军一月,兵士多以疲累,停下修整个几日也好”说完,比安卡解下斗篷,铺地为席,随后扶着她席地而坐,又道:“另外还需与大皇子商议,进入西厥之后的行军路线”
“看来您已经考虑到了一切,到是丽塔过于担心了”丽塔耸耸肩自嘲道。
“哪里”说着比安卡与她五指相扣,搂她入怀“有你在身边替我调配军需事宜,我也轻松很多”
“呵呵!”丽塔轻笑出生,随后将头枕再她肩上问她“就只是这样么?”
“你知道我的心意,丽塔”说着,比安卡一手抚上她妩媚面庞“还是说,你想让我此时刻再度向你表明心意呢?”
丽塔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枕在她肩上,带着微笑欣赏着眼前着一望无际的草原。
同一时刻的煌国皇宫之中,粟耶広熙刚批阅完手中奏折,正要伸手取另一本,心念却突然一转,思虑到了千里塞外。心既不在这奏折之上,便随手将那奏折丢到一边。
“彦卿,大军今日到了什么地方”
“算了算时日,今日应到两国边境”
“嗯”粟耶広熙听闻,随口应了一声,随后开始凝神沉思,面色之间露出些许凝重之气。
彦贞阙见之,心想他必是为朝中出了奸细一事而烦心。
身为臣子,为君分忧,彦真阙心中思虑片刻,向粟耶広熙询问“陛下可是在为大军安危忧心”
粟耶広熙听闻,面上浮起一丝笑意“知朕者,彦卿已。你说的不错,朕确实在忧心大军安危,如今朝有西厥奸细,想必西厥早已知晓我大军出击至时日,如今我们先机以失,朕唯恐大军遭遇不测”
“以比安卡将军的机智再加上丽塔尚书的筹谋,定能克敌制胜,挫败西厥阴谋,陛下不妨静待消息”彦贞阙听闻,稍作分析以宽他心。
“她二人的能力,朕自然信得过。只是这朝中有奸细一事,实在让朕寝食难安。”说完,粟耶広熙拿起一本奏折看了几眼,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进奏折的内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奈的将那奏折丢到一边,随后用手捏了捏鼻梁。
这一切自然被一旁的彦贞阙看在眼中,秉着为君分忧的原则,彦真阙心中有了想法,虽然这会给前线的丽塔二人出个小小的难题,可圣心不稳,这朝中又何来稳固。而大战之时后方稳固乃是更本,给前线送去一道难题,却能换来后方稳固,这个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于是时日之后,前线的比安卡与丽塔二人收到了一封朝中发来的密信。
“看来在师兄心中,仍旧忧心西厥奸细一事”丽塔读过密信,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将此事对粟耶広熙言明“彦阁老让我们无论大小,尽快向朝中报捷,这该如何应对?”
“此事不难应对,倒不如说来的正是时候”说着,比安卡指着桌案上地图某处“两日前我已经侦得,西厥一只运输补给的马队将要路过二十里外的那片草原。这几日我命令大军不停进出西厥国界,西厥内部必然对我军此番行动一头雾水,摸不清我军意图,正好趁此机会伏击这只马队,如此一来,我军既可得到补充,顺带也把彦阁老出的这道难题给解了,可谓一举两得。”
“看来您已是胸有成竹,那丽塔这边帮您做好一应物资调配了。”说完,丽塔取了毛笔,在纸上将此战所需物资用度列出表格,随后唤来军士,命他带人按表调度所需物资兵器。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丽塔来到比安卡身边,面上露出一丝担忧。
“这一场伏击之后,就算是与西厥真正开战了”
“这场战争是早已注定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争取主动”比安卡听出了丽塔语中的担忧,出言宽她心“放心,我已安排好一切,不会有事。”
“我并不担心此战胜负,这场战争从一开始西厥便已注定失败”丽塔说着,面上除了担忧之外,还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伤感“只是不知这一场大战之后,又有多少生灵涂炭,多少家破人亡”
“若是可能,我也不想打这一战”听完丽塔这一言,比安卡心中亦多少伤感起来“可我们不想打,不代表他们与我们想法一致。此战我们是出于自卫而无奈为之。而且在我们背后,还有煌国数以千万的百姓,所以此战我们必须打,也不能不打”
“哎~”丽塔哀叹一声“这世间为何总是如此纷争不断呢”
“丽塔,别人会这么问,可你……恐怕你心中,早已有答案了”
“归根结底,终是人心最为难测”丽塔无奈感慨。
“如今的这种局面,完全是他们西厥主战派造成的,只要他们存在一天,西厥与我煌国就不可能真正的和平,我们只是顺应时势而已”
“丽塔明白了”比安卡一番劝解,令丽塔心中好受许多“是丽塔多想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若是对此毫无反应,那才不是你呢”说完再她身边坐下,续道:“待得胜之后,这回复朝廷的奏折,还得劳烦丽塔你来书写”
“这是为何?”丽塔已知她意,心中却起了玩闹之心,便假意问她。
“你如此聪慧,怎能不知呢?”比安卡也看出她心中所想,于是笑着反问她。
“您不过是觉得自己性情倔强刚烈,担心这奏折之内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丽塔说的对是不对?”丽塔面带玩味的笑意,一语道出她心中事。同时心中亦感欣慰,她能思虑的如此周全。
“正是如此”比安卡答道:“此番出征这前线取胜不成问题,可这朝廷之内文武的口舌确是个最大的隐患,如能堵住百官质疑之言,那师兄与彦阁老在朝中亦能一心集中于战事,所以此事还得劳烦丽塔你多费些心思”
“我们之间,何谈费心”说着,缓缓枕入她肩窝。
“丽塔,有你在身边,真好”佳人一番话语,令比安卡心中悸动。一手搭上她肩,搂她入怀。
“将军,尚书大人”
伴随着问候的话语,大帐的门帘在此时被从外面挑开,两人连忙分开。可惜仍旧晚了一步,两人温存之态还是被来人撞见了。
“呵呵,亚儿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亚儿。只见她尴尬的笑了笑,打趣地说。
“还好来的是你,若是其他人,那恐怕还要尴尬数倍”丽塔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这个时候进大帐中来,亚儿是有什么事么”
“无甚大事,有位军士托我来询问小姐,一应物资调配已照您的命令安排妥当,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他们动作还真快”比安卡听闻站起身“亚儿,你去传我军令,所有参加伏击的兵士,按照我先前的部署,向预定地点开拔,不得有误,违者军法从事”
“亚儿领命”说完欠身行礼,随后出帐传令去了。
于是,这一场煌国与西厥主和派联合剿灭西厥主战派的战争,由此拉开序幕。巧合的是,无论是煌国还是西厥,后世的人们对这场战争几乎都给予了正面的评价,不过这些终究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