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2卷第1-12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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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我不是祂

  

   克莱恩靠在床头,看着跪坐在一旁,低头抹眼泪的小天使,觉得无奈、好笑又心疼,还有点感动。

   “别哭了。”

   小天使不为所动。

   “你这样哭,我怎么莫名其妙有一点心虚。总觉得是我把你惹哭的。”

   他本来没想认真讲自己都经历了什么的。例如阿蒙当初的步步紧逼,或者一开始就被安排好的命运之类,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可架不住这个“观众”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再加上她又不是不知道旧日的晋升方法,不知道源堡上悬吊多年的秘密,随便问一问就猜出来了许多。

   “阿蒙好讨厌啊!我以后绝不和阿蒙说话了!”小天使抽抽噎噎地说道。

   “也没有必要这样……只是立场相争。”克莱恩失笑哄了一句,又说道,“看阿蒙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惹亚当生气,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但阿蒙就是很讨厌!”奥黛丽已经开始表露出多年未曾有过的任性。

   克莱恩无奈地笑了一下:

   “命运的事,不是轻易可以逃开的。没有阿蒙也会有其他。”他抓住机会丢出了一个甜言蜜语,“能遇到我的小天使,我觉得命运对我还算眷顾。”

   奥黛丽于抽噎之中刷地红了脸,看得克莱恩满意之余,并未轻松。

   虽然两个人现在谈笑自如,但克莱恩知道危机并没有彻底消解。

   奥黛丽当前的注意力还在“愚者”默默承受的危险上,对于其他还没太来得及接受,因而本能地依循以往的相处方式。等到她彻底理解了自己爱上的是一位神灵这件事,克莱恩完全无法预料到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而且我能感觉得到,“正义”小姐大约以为“世界”是“愚者”分割出的人性,一时还没有想到“世界”假扮“愚者”这种可能。

   我无法顺着这个误解,继续说谎骗她——朝夕相处的“观众”不可能被长久地瞒过;可要我现在坦白,情况可能会进一步异变甚至恶化。

   所以克莱恩只能暂时不承认,不反驳,不让言谈触及危险的话题。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走钢丝。

   走钢丝的“愚者”先生只能自己抓取主动。他故意失笑:

   “怎么还脸红了?上次见到你脸红可还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句调侃说得奥黛丽面上红霞更甚。她甚至忘记了仪态地埋低了脑袋,却让克莱恩看清了她蔓延至耳边后颈的红晕。

   抓住这个机会,他尽量自然地伸出手,边拉住小天使边挪动身体,令自己贴到了她的身旁:

   “不生气了吧?”

   “我不是想要瞒着你,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然后你自己就发现了。”

   如果只有后面这句话,奥黛丽站在当前的时间回首往事,将这样隐秘的心思添加进一段段熟悉的回忆之中,难免会产生陌生感,会因此有生疏的情绪;

   可现在,她的注意力基本被前一句话引走了。

   “我,我没有生气。”她抬起尚有红晕的脸庞,惶恐地辩解,“我只是有点吓着了。”

   克莱恩挑起眉毛,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刚才站在桌边,那样冷冰冰地看着我,这是没有生气?”他故意令嗓音低哑,展示脆弱,“你那样的眼神,看得我心都要碎了。”

   ——虽然身份的暴露比预料早了不少,虽然克莱恩其实没有太多的机会私下推演,但他还是无数次设想过眼下的景象,总结过几条基本的原则。

   而卖乖卖惨就是其中之一。

   思绪还比较混乱的小天使果然中计了。

   “我真的没有。”她慌忙强调,本能地像以往那样拉他的手臂:

   “我,我当时应该是太害怕了,觉得自己触及了不该知晓的隐秘,将要得到神灵无情的惩戒,尤其,那还是我曾经最,嗯,最爱恋的人。”

   她说出最后几个单词的时候,不可抑制地声音越来越低,娇羞又不安。

   想到自己爱上的竟然是自身虔诚信仰着的“愚者”先生,奥黛丽一方面有了强烈的亵渎感,受到当前社会敬畏神灵的价值观主导,感到格外地惭愧;一方面又增添了原本没有的狂热,几乎希望为这名生命中最重要的男性献出所有。

   她这样隐秘的心情似乎完全不为人知;她的“愚者”先生还在追着她作出确认:“真的没有生气?不是自我压制情绪,在心里默默委屈吧?”

   ——克莱恩并不完全是在卖弄话术的技巧。他最担忧的结果正是奥黛丽从此把所有的情绪藏于心底,在自己面前戴上厚厚的面具,恪守天使面对神灵的本分。

   而感受到对方真切的忧虑,奥黛丽也正色了起来:

   “真的没有。”

   “对于‘愚者’先生,我不可能欺骗说谎;而对于‘世界’,除非有特殊的谋划要瞒过天尊,我也不会故意掩藏情绪。”

   “我知道我是‘观众’,可以轻易让一切都带上欺骗性,所以对于,对于我们而言,真实才是最为重要。”

   在说到“我们”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有明显的减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和“愚者”先生并称我们。

   果然,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应对我了……这也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要一点一点来。克莱恩主动说道:

   “那我想告诉你,我也不可能会对你作出任何审判。不论你心里怎样看待,我不认为我凌驾于他人之上。不要说这一次,哪怕将来你真的做错了什么,你刚刚的担心也不会出现。”

   “我时刻在告诫自己,我应当是他而不是祂。所以在我心里,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

   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世界”,不必言说她也知道对方有这样的信条;但对于“愚者”先生,奥黛丽自始至终觉得祂高高在上。

   但其实“世界”就是“愚者”……奥黛丽从另外的角度看到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愚者”先生不希望高高在上,不希望被视作神灵……“愚者”先生真伟大,真高尚,真平易近人!祂,不,他真是最好最好的神灵了!

   不对,奥黛丽,你怎么一副发花痴的样子!

   “愚者”先生的这句话很重要!不仅代表着神灵的意愿,还是唤醒“愚者”先生的重要纲领!

   而对我来说,认真和“愚者”先生相处,满足“愚者”先生平易近人的要求,就是最有效的帮助祂,不,帮助他巩固这些独特的自我认知的方法!

   我要用对待“世界”先生的态度对待“愚者”先生吗?不行,这样太过僵化了。而且“愚者”先生才是本质,“世界”只是人性的表征和化身。把“愚者”先生像“世界”那样对待,很容易抛弃根本。

   我应当换一个角度理解——“愚者”先生对目前惯有的神灵与信徒间的相处方式并不满意。这不符合祂,不,他对于锚的诉求。

   那“愚者”先生希望的是什么呢?这不可能简单类比人类社会的上下级关系,这里有生命层次的不同。我该参考什么样的范本……

   奥黛丽一时间颇有些迷茫。

  

   第二章 我决定了

  

   在克莱恩的视角里,奥黛丽睁着雾蒙蒙的绿眼睛,目光略有涣散,痴痴的格外可爱。

   想将她揽入怀中,以最大的温柔亲吻……克莱恩收拢心绪,明白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他放柔了声音去问:“怎么了?觉得我的话语不符合你已有的认知?”

   奥黛丽赶紧摇头:“怎么会?从我第一次见到您,您就秉持着等价交换的原则,从无强制和压迫。虽然以往我确实以仰视神灵的视角看待‘愚者’先生,可我一直铭记着您的仁慈与美德。”

   克莱恩顺应着露出了笑容,一副觉得她很可爱的样子,毫不掩饰自己被赞美愉悦。

   这样的态度给了奥黛丽胆量;她鼓起勇气去问:

   “‘愚者’先生,您说您和我是平等的关系,那么您在心里是怎样看待我的呢?”

   话音落下,她发现克莱恩的眼中多了好笑的神色。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奥黛丽愈加茫然,然后被捏了捏脸:

   “你不是知道的吗?才晋升几天就不记得了?”

   这样珍重疼爱的语气……对我说话的可是“愚者”先生!奥黛丽先是为神灵的宠爱感到幸福又无措,然后才开始理解对方的话语。

   晋升……哦,对哦……奥黛丽心中幸福降落,无措升起,还多了窘迫。

   奥黛丽,你竟然在“愚者”先生面前提出这样愚蠢的问题……她绝望得想要将自己埋起来。

   然后她就真的被埋进了某人的怀抱里。有声音在她耳边含笑:

   “你怎么这么可爱?”

   不要笑了……“愚者”先生,您这样在我耳边说话,我要晕过去了!

   奥黛丽羞窘难安,僵着身体不敢紧贴在神灵的肩头,自己也不知道是羞涩多一些还是不敢冒犯的本能多一些。不过她还记挂着心中原本的苦恼:

   “那,那您希望我怎样和您相处呢?还尽量像过去一样吗?”

   克莱恩轻抚着她背后的羽翼:“即使这样要求你,你大概也做不到吧?”

   “而且我也不想塑造出一个目标给你。身为‘观众’,你大约会不自觉向目标靠拢,到最后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什么。”

   “嗯,如果说有什么一定要和从前一样,那么我希望你依旧在我面前展露最真实的一面。”

   展露最真实的一面……奥黛丽在他怀里重重点头:

   “我记住了,‘愚者’先生。”

   她脸一苦:“可我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

   “您没有别的期望了吗?”

   为了便于观察,她努力直起身体。克莱恩怜惜她太过辛苦,就松开了她的腰肢。

   “嗯……不要离开我?你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当然不会!”奥黛丽挺直了脖子宣誓,“我永远追随‘愚者’先生!”

   别人表忠心都是一脸虔诚,为什么“正义”小姐你一脸荣耀?克莱恩轻笑着揉捏她的手心: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意义上的离开。”

   他满意地看到奥黛丽羞红了脸,没有逼迫她说出情意绵绵的承诺,只是发出了一如往常的感叹:

   “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觉得怎样都好。”

   真的吗……奥黛丽不相信“愚者”先生在细节上没有自己的偏好,但是对方明显不想说出来。

   “愚者”先生不想用自身来限制我……祂,他真的希望我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结论一般,克莱恩主动说道:

   “你怎样和我相处,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你希望和我保持怎样的关系?”

   等等,最后这个问题……

   虽然信仰的神明做了掩饰,但奥黛丽还是感受到了,他很小心,很忐忑。

   她突然察觉到自己一直忽视的方面:

   就如同我在意“愚者”先生的想法,想知晓他最真实的心理一样,“愚者”先生其实也忐忑于知晓了他身份的我,会产生怎样的思想变化。

   我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奥黛丽,你今天的表现太不称职了!嗯,这也是因为“愚者”先生和传统意义的神灵完全不同,竟然会在意我的想法。“愚者”先生真好!

   在有了这样的明悟后,奥黛丽急忙停止对外界惶惶不安的试探,开始认真审视自身: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冒犯到您,不要让您感到不适。唔,虽然我知道您并不需要被这样对待,但这是信仰与虔诚根植于我内心的产物,不可能就那样凭空消失。”

   “除此之外,我,我虽然觉得这很亵渎,很羞愧,但依旧对您感到迷恋。甚至,在知晓了您背后默默的付出,在知晓了您身为神灵、却不同于一般神灵的一面后,我对您的迷恋更加强烈了。”

   “我,我想努力接近您,离您越近越好。我希望可以抚慰您心中的痛苦,为您分担命运施加给您的劫难,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样直白的爱恋的表达,并没有令克莱恩露出笑容和轻松。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神灵的命运你承受不起。”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不怕!奥黛丽没有急着表述自己——她终于找回了一点“观众”该有的基本素养——她抬起眼问道:

   “那您认为我应当怎样做呢?”

   “……这取决于你。”

   “如果你执意成为我的伴侣,与我共同面对一切,一起承担我们的命运,那么我会尽力保护你。但我连自己都难以保全,在保护你这件事上也没有什么信心。”

   他没有自嘲或是怎样,只是机械般地面无表情:

   “或者,你不要沾手太多事,做一个永远陪在我身边的旁观者,只负责为我提供心灵的慰藉。”

   “嗯,这更接近传统的天使与神灵间的关系。我要求你做什么的时候,你再去做。”

   这不就是我们争论过无数次的内容吗……唔,不过我确实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危险的全貌,我爱上的其实是一位神灵,是半个旧日……

   奥黛丽瞧着他问道:“您建议我选择第二种,是吗?”

   克莱恩慢慢地颔首。

   “可我想选择第一种……何况,”奥黛丽瞄着他,揣摩着自事发以来感受到的种种包容,突然变得理直气壮,“您明明很希望我成为您的伴侣。您提到这一点的时候,表现出了那么明显的期待。”

   ……我已经尽力没有表情的变化了!

   就这样被揭穿,克莱恩多少还是有点狼狈。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经历,只是咳了一声,无奈道:

   “我眼下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我受到阿罗德斯的保护,人性得以聚拢隔离,也会因此强烈且占据主导。”

   “可哪怕未来一切顺利,我有了能力对抗天尊的污染,解开阿罗德斯的屏障,回归完整,我的情感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丰沛。”

   原来阿罗德斯的屏障是起到这样的作用……这是以受保护的、富有人性的自己,操纵隔离在外的、受神性主导的自己,从而保证了自我意识不被淹没?

   奥黛丽很快消化了新知识,露出了理所应当的样子:

   “可您现在的想法才代表着人性的选择啊。我们是要巩固人性的对吧?”

   ……克莱恩一时无法反驳,只能做出凝重的表情:“但你真的会死。”

   “我明白。”奥黛丽也认真了起来,“我现在不害怕了,‘愚者’先生。”

   “我不害怕为您死去,我也相信您能够将我复活。嗯,当然,我也会努力保护自己,尽量避免危险的发生。我有信心面对这些!”

   ……克莱恩棕褐色的眼睛紧盯着她。他面无表情,但在“观众”眼中他情绪汹涌。

   “你确定?”

   “我确定!”

   “真的不改了?”

   “绝对不改了!”

   克莱恩深深地吸了口气。下一刻,他猛地将面前的天使拽进了怀抱。

   “奥黛丽……”

  

   第三章 诚惶诚恐

  

   奥黛丽的心思还停留在上一秒。那些面无表情背后的期待、慎重、挣扎和痛苦,令她感恩,令她心痛,令她怜惜,令她想要伸手抚摸他的心口,如同抚平他内心的伤痛。

   所以当克莱恩饱含情绪地呼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奥黛丽只想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抱确实是抱了,距离也同样紧贴,可这个拥抱和奥黛丽预想的不太一样。她感受着克莱恩的气息喷吐在自己的耳边,他的鼻尖缱绻磨蹭着靠过来。奥黛丽突然意识到一点:

   “愚者”先生想吻我!

   女神啊!不对,我为什么要喊女神。可是喊“愚者”先生就更不对了……

   但是“愚者”先生要亲吻我!那可是“愚者”先生!

   我觉得我现在是圣典上记录的那些引诱和亵渎神灵的罪者……

   奥黛丽不可抑制地浑身僵住,无措地睁大双眼,茫然又紧张地喘息,任由那双嘴擦着脸庞挪过来,擒住了预想的目标。

   轰!她觉得思维在脑海中爆炸碎裂了。奥黛丽甚至一时感觉不到眼前的厮磨是如何缱绻,感觉不到背后的掌心有多么火热。她仿佛坠入了白色与血色的浓雾中,没有其他,只有下坠,只有怦怦的心跳。

   克莱恩本来只是做情人间正常的拥吻,以表达内心的依恋和爱意。可在略作磨蹭和吮吸后,却并没有获得回应。

   他顿住动作,撤身抬眼,才发现小天使双眼瞪大,浑身僵直,仿佛遭遇了什么不可名状之事。

   不至于吧……就因为现在知道我是“愚者”了?

   克莱恩倒不觉得扫兴,反而觉得逗弄这样的奥黛丽有另外的趣味。

   她已经答应了做我的伴侣,以后将完完全全归属于我……克莱恩在内心缱绻自述,侧过身体将奥黛丽放平在了床上,欣赏着她如霞光铺开的金色长发,倾身凑近。

   他用双唇轻触她的脸颊,她的鼻尖,她的眼角,她长长的睫毛。那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了扇,掩在睫毛后的双眼重新有了焦距。

   克莱恩含着兴味问道:“你在想什么?”

   奥黛丽看清了他的脸,神色莫名:“感觉自己不纯净了……”

   啊?被亲了一下就不纯净了?还是“正义”小姐你真的想做点不纯净的事情?克莱恩挑起眉毛,表达最真切的诧异。

   这样的诧异毫无疑问被“观众”洞悉,她顿时窘迫又绝望地紧闭起了眼睛:

   “我是说,我觉得我犯下了罪恶。不是,不是……”

   她面颊上的红晕在语言卡顿的位置累积。

   哦……是这么个不纯净。

   老实说,我有点失望。克莱恩再度探身,以最大的温柔点过她的唇角,好笑问道:

   “你觉得自己犯下了什么罪恶?亵渎神灵?”

   奥黛丽掀开眼皮瞄了他一眼,又迅速紧紧闭起,细如蚊蚋地应了一声,又不安又委屈。

   “正义”小姐这幅样子,和她清纯的气质有莫名的契合,居然让我产生了一点玷污和破坏的冲动……克莱恩明白这种情人间的意趣还不适合眼下不太安稳的关系,尤其是当他身为神灵,居于压制位。

   他选择伸手抚摸奥黛丽精致的眉眼:

   “就算是亵渎,那也是我亵渎了我的天使,而非你犯下罪状。”

   “在我对这段感情做出回应之前,你不是也只想默默保持距离吗?”

   他注意到奥黛丽紧皱的眉眼略有舒展,知道这样有用,遂将亲吻凑近鼻尖:

   “是我玷污了我的天使,逼迫她只能和我一起坠落深渊。当然,作为一名邪神,我认为这是应有之义,并无羞愧。”

   奥黛丽刷地睁开眼睛瞪他:“还请您不要这样说自己!您是最好的神灵。最好最好的!”

   她在克莱恩好笑的神色中松下了那口气,然后迷茫地嘟起嘴:“可是,如果让塔罗会的大家知道了,我,我简直没法做人了。”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克莱恩揽着她的腰背哄她,一点点试探着吻下来,“谁要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你我的非凡能力都可以令他当场遗忘。”

   虽然这种行为很对不起塔罗会的大家,但有了解决方案确实让奥黛丽觉得好受了一点。她有点紧绷和生疏地回抱克莱恩的腰身:

   “可是,帕列斯老先生明显已经有所察觉,这甚至在今天之前……”

   “没事的,祂只会觉得我不正经,哄骗自己的天使和自己发生不正当的关系,不会怪到你身上。”

   “但好几位神灵也知道了。有阿蒙的那位父亲,还有,女神好像也知道这件事,先前还曾调侃您对我的在意……”她越说越惶恐,看得克莱恩颇为好笑。

   “那些神灵什么没见过?第二纪的古神有几个没有配偶?即使是现在,他们也只会羡慕我,或者利用你算计我,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唔……”

   ……

   霍尔家族的古堡内,苏茜立在房间的角落,前爪下是摊开的书本,以及在书页间爬行的时之虫。

   苏茜没有低头看书。她的目光落在妆台的前侧。在那里,容貌绝美的少女端身而坐,身姿如同最迷人的精灵。

   可那双清澈如宝石的眼睛却呆滞无神。

   已经对历史投影有了更多的了解,苏茜明白这并非历史投影本身出了问题,而源于操纵历史投影的虚拟人格的松懈,源于操纵虚拟人格的本体的松懈。

   奥黛丽的本体发呆了这么久……这并不常见……苏茜想要上前询问,迈开腿才意识到,如果奥黛丽在发呆,那么她并不能借助虚拟人格听到自己的言语。

   啪。她脚下的书本因为失去压力应声合拢。蠕动的半透明小虫被彻底夹在了中间。

   啊!对不起,索罗亚斯德先生!苏茜慌乱地一张张扒开纸页,发现体生环节的小虫依然充盈饱满,即使祂的位置已经穿过了好几张书页。

   帕列斯并未介意,在苏茜开口道歉之前就呵呵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正义’小姐。只要‘愚者’没事,她就不会有事。”

   奥黛丽这么受到那位“愚者”先生的重视?

   苏茜刚想作出询问,就发现已经端坐了很久的历史投影突然动了动,回归了灵活。

   她完全没有听到刚才发生的对话,兀自拉开了妆台的抽屉,取出一份份化妆品,为迎接自己亲爱的哥哥做出准备。

  

   第四章 细心应对

  

   梦境之上,出租屋里,纯洁的天使沉在被褥之间,四对雪白的羽翼无力摊开,双眼迷蒙到涣散。

   她伸直了美丽的颈项,正做出剧烈的喘息。

   而光裸上身的神灵匍匐其上,唇间尚有拉扯出的银丝:

   “怎么连换气都不会了?”克莱恩感到格外好笑,“是谁前天的时候还在设计我主动亲吻的?”

   奥黛丽顿时“嘤”了一声:“您别说了……”

   因为不方便捂住脸,她只能紧闭双眼,撇开头,却因此拉扯出了诱人的颈部线条。

   这样的轮廓简直完美,我相信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情酣意热的“愚者”先生忍不住循着本能,循着“占卜家”直觉的预感,吻上了下颌和脖子接线的某处。

   “呀!”偏着头的奥黛丽被酥麻感惊得一抖,本能地攀紧了男人的肩胛。身体的紧贴配合着声线的轻颤,顿时令克莱恩目光一深。

   似乎心脏泵出的血液都开始变得浓烈。

   奥黛丽无疑感受到了他的变化,这令她有了本能的不安。尤其是颈间的轻吻并未停止,反而一路向下,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特殊的区域,每一下的力度都是那么适当,带起了一阵阵令人心慌的电流。

   “‘愚者’先生……”她想推开已经在吮吸锁骨的神明,又不敢。她本能地夹紧双腿,企图阻止尾椎处泛起的异样。

   但克莱恩还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及时顿住动作,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努力让声音不带上情欲:

   “是不喜欢吗?”

   也,也不是……

   如果是别的女孩子,这个时候必定心慌意乱,不好拒绝也不敢应承。但奥黛丽毕竟是“观众”:

   “喜,喜欢……但是有点害怕。就是,很自然的那种害怕,不是惧怕您。”

   “嗯……”她小心地看着克莱恩的神态,揣摩他眉间的渴望,“这不是不能克服。我想,这属于对未知的恐惧,对关系发生蜕变的恐惧,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克莱恩顿时觉得这样的回答很有趣。

   他知道现在的情形适宜缓和而非急躁,因此并未莽撞推进,一边利用非凡能力和梦境的特殊平复身体的变化,一边轻笑着翻起身,将一只手臂横在奥黛丽的头顶,另一只揽住小天使的腰身,躺了下来。

   “‘观众’看待这种事的视角似乎很有趣?”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奥黛丽正在感念“愚者”先生及时退开的体贴,就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您怎么还想知道这个啊!

   没有身体压在上方,奥黛丽终于可以捂住脸。她一翻身埋进了神灵的怀抱,四只翅膀层层压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要说!”她的语气全是羞恼,视线却越过指缝,小心地看了克莱恩一眼,确认他没有因此不满,才又把自己埋了起来。

   克莱恩笑着,好奇地伸手去捋翅膀的上沿。指尖一路划到根部,却发现奥黛丽身体一抖,猛地弹开。

   红晕已经蔓延到了颈项。

   “您到底想做什么!”她声音都有拔高。

   “呃,这个是意外。”克莱恩诚恳地解释。

   奥黛丽捂着脸,不去看他,只是叫唤:“我不信!您刚刚,明明一直在利用占卜的直觉!”所以,所以每一次亲吻和吮吸才那样准确,能够给予最强烈的刺激……

   “真的是意外。”克莱恩哭笑不得,“你把手拿开看看我,就该知道我没有在说谎。”

   呃,好像也是……奥黛丽已经对自己今天的大失水准感到麻木了。她也不再探究,只是埋着脸翻身滚回来,重新埋在克莱恩的怀里,然后被抱住。

   克莱恩带着兴味甚至些许自得说道:“看来你很认可我对非凡能力的运用。”

   我!算了,我放弃了……奥黛丽无力地伏在了神灵的怀里,轻声抱怨:“您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总觉得自己在骗婚,有道德上的负罪感。现在不会了。”他伸手去理顺她的长发,“你算是真正地答应了我。”

   即使在强烈的羞涩中,奥黛丽也还记得怎么尽到“观众”的体贴。她把脸从手心抬起,仿佛随时准备着缩回洞里的小鼹鼠,飞快小声但坚定地说道:

   “我,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您!唔——”

   小鼹鼠被擒住了。半晌纠缠后是剧烈的喘息:

   “呼~呼~您,您做什么呀~‘愚者’先生~”

   “嗯——我想用行动告诉你,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

   臧冉在帕西提亚的隐秘里,找着了歪斜坐在角落的龙开念。

   “你一夜没睡?!”他看着龙开念眼下的阴影,顿时有所担忧。想说他这样首座怎么放心得下,又觉得这样的话语才更加伤人。

   “怕什么。”龙开念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仿佛恢复了一切发生之前,那副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样子。只是他的神情依旧木然,“我被囚禁时,常常整夜不睡。白日里又没有事叫我做,找着时间休息了就成。”

   是啊……他和我不一样……他在昨日的神战中起了那么大作用,我都险些忘了这回事了。臧冉的语气顿时轻柔了几分:

   “可眼下……唉,你一夜没睡,我不该找你的。我自己琢磨着弄吧。”

   龙开念把嘴一撇:“我人都站起来了。你他娘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呃……如果这样暴躁的是帕西提亚,臧冉这会儿已经缩到角落里去了。可多年相交,他早就不害怕龙开念暴躁的样子了:

   “是收捡库房的时候瞧见了几样东西,我也不认识,想着你该知道,请你去看一眼。”

   “你他娘的一个三品都不认得的,找我个未入品的是什么道理?”龙开念不情不愿地迈开了脚。

   “你哪是寻常的未入品弟子……眼下你怕是连首座都当得。”臧冉一句话嘀咕完,正对上龙开念幽深的黑眼珠子。

   他顿时不敢再说了。

   “走吧走吧,早去早回,不能耽搁你休憩。”

  

   第五章 看未来

  

   龙开念走出隐秘,一眼瞧见魏平精神奕奕地坐在桌前,与长长一队的玄冥观弟子挨个交谈,边提着笔作记录。张师兄以及其他几位早早投了清池的师兄师姐站在一旁,似乎是依循着他们的沟通,为弟子们分发各类事物。

   龙开念粗粗扫了一眼,见着了铜钱硬币,金银珠宝,银庄号票,也见着了雕刻黑夜圣徽的铭牌,以及书写着西大陆文字的《夜之启示录》。

   “这些都是战前没投到咱们这的弟子。刚刚几位殿下治好了他们身上的伤,眼下是看谁想走谁想留。”

   臧冉见龙开念的目光停在那一摞摞《夜之启示录》上,压低声音补充:

   “清池仙君出了个面,说女神被道祖择定了,代太乙救苦天尊为正位尊神。这《夜之启示录》是我昨个连夜译出来的。”

   “是你的字。”龙开念哼了一声,“真丑。”

   “我哪能比得上你啊!我写字就是为了写字,你……”是预备着当首座祭上神的。

   臧冉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及时想到了龙开念在隐秘内的暴躁,也因为龙开念幽深的眼睛已经看了过来。

   两个人默契停住,同时准备离开。谁知正埋头干活的的张师兄一扭头,恰好看到了他们。

   他看见龙开念歪歪扭扭的站姿,本能地高声“啧”了一下。

   这不是自我感叹,而是身为教养师兄,对弟子不妥行为的提点和警告。

   龙开念头都没回,拽起臧冉就开始跑。

   这副场面,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张师兄本能地就被气得鼻孔冒烟,一个激灵才突然想起来,龙首座故去了。

   ……算了,这次先放过他。等他心情好些,我得狠狠操练他一回。不能等将来他当了……不管他当什么,总之不能是这幅样子!

   张祈道扭回头,看到魏平和其他几名弟子已经看了过来:

   “张师兄,发生了何事?”

   不能叫这些弟子们知晓开念这小子的不妥之处。不然,等将来他当了什么什么,岂非要威严扫地!

   张祈道摇摇头,随意说几句搪塞了过去,重新埋首于面前的工作。

   这么多弟子这么多任务,他却一点不觉得繁重。能活下来这么些人,是他躲在后山时完全不曾料到的。

   ……

   臧冉和龙开念一路跑到库房门口。

   序列5的“看门人”当然不会有影响,可失眠了一夜的龙开念却有些气喘吁吁。

   “你……唉!”臧冉哭笑不得,“你怎的还跟小时一样。”

   “谁耐烦听他唠叨!打着为了我的旗号,一个劲儿的要求这要求那。当年我爹都没说过什么……”龙开念声音渐弱。

   臧冉向来是认可张祈道行径的,又急着想要转移话题,就说道:

   “打着为了你的旗号限制你的可不是张师兄,是这世道。你当年要是真预备着当首座,早晚得听他的话。”

   他话音落下,龙开念梗着脖子扭过头:

   “那现在呢?”

   现在?你说呢?怎么,你难道心里没数?

   你是第一个倒向女神的,又立了这么大功,本身又是被当未来首座教过的。女神哪怕嘉奖你,哪怕是为了利用好这余下的弟子,也会把玄冥观交给你呀……

   臧冉没有说出口。他相信龙开念必定知晓这些。联系起刚刚龙开念一路的表现,他有了明悟:

   “你,将来有打算?”

   他问出口,龙开念自己反倒安静了下来。他深吸口气,收起情绪中的暴躁,有了迷茫:

   “我还没想好。”

   “可我想离开这。”

   他看向天边:“我想去结界外头看看。”

   ……

   西大陆的奥黛丽自己躲到了一个无人发觉的角落,动用刚刚要回的星之杖,拉出了阿罗德斯的投影。

   唔,我要先感谢阿罗德斯对我的提醒。如果不是它,我可能已经在梦境迷宫里被污染了。

   然后,然后,唉,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想要说什么。我只是想和阿罗德斯说说话。它必然从一开始就知晓“愚者”先生的身份,过去我做出的不当的行径,不知道以它的视角都能看到什么……

   奥黛丽知道自己现在注意力不够集中,因此在心中反复强调复述,一边深吸口气,认认真真地捧起了那面花纹古朴的镜子。

   没有动静。

   奥黛丽迷茫地抚摸阿罗德斯的镜面,甚至敲了敲它,可古朴的镜子仍是普普通通。

   “阿罗德斯?你没事吧!”

   奥黛丽已经紧张起来,开始猜想阿罗德斯是不是受到了损伤,甚至受到了来自天尊的挟制,以至于不能将意识转移到历史投影上。可就在这时,镜面上突然飞快地浮现出一行字。

   “女主人,阿罗德斯没事。您可以在梦境里和阿罗德斯说话吗?”

   “阿罗德斯不想错过您和伟大的主人相处的画面。”

   “阿罗德斯走了,女主人再见!”

   阿罗德斯!!!奥黛丽腾地涨红脸,险些失手将镜子摔在地上。

   ……

   克莱恩正在一遍遍品尝座下天使甜美的唇瓣,却突然被用力推开。

   怎么了?生气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危机感尚未丧失,克莱恩迷惑又小心地去看自己心爱的伴侣。

   小天使面颊涨红,明显不是源自方才的亲吻;她向他皱起小脸,气息起伏地说道:

   “阿罗德斯在偷窥……”

   哦。所以呢?

   “那镜子什么看不见?以前我们亲近的时候,它不是也在看吗?”

   可,可这是“愚者”先生啊!和“愚者”先生亲热已经很羞耻了,还要让阿罗德斯看见……奥黛丽一会儿觉得阿罗德斯不对劲,一会儿又觉得可能是自己不对劲。

   但是“愚者”先生肯定不会出错!奥黛丽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

   “您说没关系,那应该确实没有关系……”

   喂!不要搞个人崇拜啊!克莱恩无奈又好笑:

   “如果你不接受,我们也可以到此为止。当然,我还可以训诫它一顿,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不要为我这样声势浩大……奥黛丽有点无措的缩进克莱恩的怀里:

   “也许,确实,没什么关系。您说的对,它什么没见过……”

   “正义”小姐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令我好想欺骗逗弄……克莱恩决定把这些想法都留到将来,眼下只是表露自己最大的温柔和爱恋:

   “那我们继续……”

  

   第六章 真正的拥有

  

   奥黛丽觉得自己是巧克力的酒心,正生出莫名的热意,令糖果的内壁熔下浓稠醇香的可可。

   她觉得自己被融化的巧克力黏住了。

   好像是有个食客不太讲道理,偏爱酒心胜过外壳太多,于是拆开巧克力把内馅吸食得干干净净。

   等一下,我到底在想些什么……这都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奥黛丽收回思绪,看向面前男人的肩胛,看向自己无力攀住男人肩胛的手。

   刚刚一时疏于警惕,几乎被信仰的神灵带到了极处;可她发现心中的不安反而没有了。

   可能是彻底放弃了底线吧……如果要成为“愚者”先生的伴侣,那这些行为都算正当。

   不过在污染之下还是应该有所克制……奥黛丽舔了一下嘴唇,觉得有点痛,但还是嘟起嘴,推自己信仰的神明:

   “‘愚者’先生……不是说好了只是亲吻吗……”声音不算断续,但气息不平,高低过于起伏。

   克莱恩从修长的颈项间抬头,眼角眉梢都是情意:

   “我确实只做了亲吻这一个动作啊。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是你的事。”

   这是耍无赖了。

   真过分!如果面前的只是“世界”先生,我一定要——我好像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奥黛丽鼓起嘴又推了他一下,不过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占卜家’的直觉好讨厌哦……”

   这样间接的称赞让克莱恩确信,奥黛丽已经没有了初次受到刺激时本能的畏惧。他得意地抚了抚自己刚刚在心爱的女士颈侧纹印的作品,伸向了锁骨的凹处。

   惹得奥黛丽一抖。

   “不要了!”这次奥黛丽用了点力气,把他推开了,“您刚刚明明都决定停下了,怎么现在又变得这么热情……”

   “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我才又亲了你——”克莱恩看了一下挂钟,“五分钟都不到。”

   “身为‘观众’,你得体谅我在单身了三十年后,突然得到一个媳妇的心情。”他作势又要继续。

   奥黛丽伸手挡着他:“您不要这样称呼我!好,好亵渎呀……”

   “怎么?神灵不能有媳妇?那叫你‘正义’夫人?”

   正义……夫人……这两个单词真的不适合连在一起,就仿佛将我引诱“愚者”先生的罪状在塔罗会公开处刑一样。奥黛丽一个愣神,被“愚者”先生成功绕开了阻挡。

   他埋首时的神情像偷到了小鱼干的猫。

   奥黛丽忍着新的触感说道:

   “我有些担心。您的精神状态会不会受到影响?您现在过于亢奋了。”

   在这方面也需要小心吗……抱着小鱼干的猫咪被打断了进食。克莱恩委屈辩解:“这难道不是人性丰富的表现?自从沉眠以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可这里有失去理智的倾向……天尊也许可以作出利用。”

   她安抚哄劝,虽然有点有气无力的:“我们像以前那样靠在一起说说话嘛……”

   ……也许我应该高兴?“正义”小姐终于又能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拒绝我了……克莱恩咬了咬腮帮,翻回身坐在了奥黛丽的身边,却发现她挣扎着爬起来,去够床边的那件上衣。

   “不穿了好不好?我不冷。”他意图不明地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的小天使,埋头蹭她的颈窝。

   每个男人都是小孩子……奥黛丽于脑海中无端冒出这句话。她心一软,任由伟大的神明抱紧自己的腰肢,只是推着一团被子堆在他身上。

   “其实,我现在应该继续探索梦境迷宫的。”奥黛丽自我谴责,行动上却并没有什么悔改的迹象,还主动后靠进神明怀里,收拢了自己的羽翼。

   他们身体紧贴。

   “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最好稍等一等再进入。不要让自己遭遇危险。”

   您是说我现在不够专注,脑子迟钝吗……奥黛丽无奈地自我承认了这一点,一边抓住了克莱恩在腰腹各处来回摩挲的手。

   “您说的对……刚刚在迷宫里,我险些就愣在原地了。幸好阿罗德斯预见到危险,一直向我强调不要受到污染。”

   还有这种事?克莱恩以理所应当的态度夸奖,手指还在隔着衣袍作不安分的划动:

   “我的这个仆人,在重要的事情上还是很靠谱的。”

   怎么还拦不住了!奥黛丽不得不反手交握以阻止他的动作,一边用提问转移注意力:

   “‘愚者’先生,阿罗德斯是怎样开始追随您的呀?”

   她还挺想知道,为什么“愚者”先生的秘密,阿罗德斯都有资格知晓。

   “它啊……它的诞生源于那位上帝想要阻止天尊的复活。因而它主动找到了我,请求做我的仆人。”

   所以,这本质是立场的相同,是命运的左右……我还以为阿罗德斯曾经做过怎样的壮举,然后得到了“愚者”先生全心的信任。

   奥黛丽这样想着,突然听到阿罗德斯在她的内心深处用意念表达:

   “阿罗德斯对主人至死追随!哪怕星空坍缩湮灭,哪怕大地崩碎成屑,阿罗德斯也是主人最忠实、最听话的仆从。”

   最忠实看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最听话就算了……阿罗德斯,当初可是你怂恿我调戏“愚者”先生的!我不知道那是“愚者”先生,你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奥黛丽不敢擅专,主动转达:“阿罗德斯又在表忠心了。”

   “哦,你听听就行了,不用转告给我。”克莱恩把脸从她肩头贴了过来,“以后我的事,都由你来做主。”

   “啊?”奥黛丽重新惶恐了起来,“为,为什么呀?”

   “因为听媳妇的话是旧世界的优良传统,应该被我保持下来。”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塔罗会的大家要是知道“愚者”先生私下里是这么一副样子,一个一个岂不是要将下巴掉落在地上!

   奥黛丽愕然无措地扭身看他,想要拒绝这份理由奇葩的权力,可在看到克莱恩兴致勃勃的双眼后,却突然于心中浮现出了另外的认知:

   是不是在我之前,“愚者”先生从不觉得,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

   源堡暗藏恶意,连阿罗德斯也只是命运的安排。朋友不足以相伴永远,信徒则不忍心过度利用。

   只有我是意外遇到他的,是决心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他可以毫无顾虑全心敞开的……

   所以,哪怕他根本舍不得将自己的命运加诸我身,却还是无法抗拒我的接近。

   所以,在一切达成后他是那么喜悦,迫不及待地想要令我们愈加贴近,想要将自身的所有与我共享。

   他想要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什么,比如我……

   奥黛丽没有拒绝,也没有表露怜惜。她整理好所有的情绪,露出了一个阳光般的甜甜笑容:

   “那以后,您的教会就是我的了~”

   “当然。现在的教会很大一部分也是由你建立起来的。”

   “那,那塔罗会也是我的了~”

   “你现在告诉他们自己进入了‘愚者’先生的梦境,你看他们谁敢不听你的话?”

   “这,这样是不对的!‘愚者’先生,您怎么像个昏君一样!”

   “当昏君也要有媳妇才行。我现在有媳妇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愚者’先生!”

  

   第七章 挣口饭吃

  

   阿尔杰在晨光中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周身被微黯笼罩。在他的面前,是羽翼雪白的金发天使。

   阿尔杰急忙站起来:“‘正义’小姐。”他以手抚胸躬身行礼。

   奥黛丽含着笑意说道:

   “我已经和黑夜教会那边打过招呼了。只要注意不针锋相对得太过,他们丝毫不介意我们的行动。”

   “这些事就要交给你来辛苦了,‘倒吊人’先生。”

   阿尔杰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直视美丽的天使,得到了她的肯定:

   “我之后还会留在西大陆,但不会再参与到明面上和‘愚者’先生相关的任何事务了。”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询问帕列斯殿下。”

   这就是她说的,为我做出沟通和部署的辅助?竟然真的只是辅助?!

   “‘正义’小姐,你此前的贡献是如此重要,难道不希望留下来等待最终结出的成果吗?”

   阿尔杰知道眼前的是位“观众”,能够轻易看透她的想法。他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的提问像是迷惑、不舍而非试探、揣度。

   而奥黛丽早有预料:“‘愚者’先生交予了我其他的任务。”

   ——其实“愚者”先生哪有什么任务,“愚者”先生现在只想拉着自己座下的天使进行一些私密的行为。只是奥黛丽觉得身处西大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逃避天尊的注视,因而暂时不想离开。

   如果是以前,她可不敢这样冒称神灵的谕令。当然,现在奥黛丽也没有假传神谕的意思。只是她早就和“世界”有了默契:所有要瞒过天尊的事情,都不必通报给他。

   而这样合情合理的因由,比自发的善意更能令阿尔杰相信。

   “正义”小姐可以进入“愚者”先生的梦境,和“愚者”先生有更加便利的交流。再加上祂是天使,还是强力的“观众”,“愚者”先生如果有非常重要的事项,例如神灵间的博弈,大约会选择交给祂来代行。

   相比之下,发展信徒,合作剿灭还不成型的邪教这些琐事,确实不能用来浪费“正义”小姐的时间。由我来做,倒是正好。

   阿尔杰没有再多想,以手俯胸再行一礼,铿声表达对“愚者”先生的忠诚与完成任务的决心。

   等到他再次直起身体时,面前已经没有了金发天使的身影。

   ……

   “娘,我饿……”离玄冥观并不远的小镇上,在狭小街道的角落里,在青白矮墙的下根处,浑身脏污看不出原本面貌的小宝气弱呼唤。

   抱着他的母亲同样满身脏泥宛若乞丐,身上的衣物多有破损,早就看不出属于玄冥观普通弟子的纹饰。

   这不完全是经历坎坷留下的痕迹,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自我的遮掩。

   在这名曾经的玄冥观女弟子看来,哪怕她在玄冥观只是个打扫藏书阁的无名弟子,举止气度毕竟和普通小民天差地别。如今孤儿寡母的,又失去了曾经由冥君赐予的力量,若是遭遇了什么,连做出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还不如假扮作乞丐,打探好小镇上的情形再暴露面目,安顿儿子和自身。

   伪装当然就有伪装的坏处。自打昨天傍晚逃到这座镇上,她倒是乞讨成功了一次两次,却都被成帮成派的乞丐抢夺了个干净,和儿子生生饿到现在。

   此刻听到小宝的抱怨,她也只好摸摸儿子的小脑袋,险些就涌出泪来:

   “我苦命的宝儿,你再忍忍吧……若非咱娘俩命不好,何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这会晨光将起,镇上才刚有人走动。深巷临着宽街的当口,有店铺卷起门帘开始一天的劳作。怀抱着小宝的女弟子屏息警惕周围,打算等着第一锅饭食出炉时冲上去乞讨一番,又要防着那些乞讨的帮派团伙打她的主意。

   有老妪走近。

   女弟子注意到了,但没有在意。那老妪虽穿着破旧,但还算干净整洁。不是乞丐,那就不是竞争对手。

   直到那老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回事?

   女弟子的身体豁然一紧,抱住了儿子就要向一旁扑去。谁知那老妪却开口了:

   “你不必惊慌,我不会逼迫你做什么。”

   “我今日所来,是为的再予你个机会。”

   她的目光向着短暂僵住的女弟子望去,衰老瑟缩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几分威严庄重:

   “若我今日告知于你,你在玄冥观所见的清池,确乎是假冒了仙君之名;你可愿投效真正的道祖门下,不负你道家弟子的身份?”

   ……这……她所言是真是假?女弟子只是想了一下就不再纠结。她脏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僵硬瑟缩的笑:

   “弟子被玄冥观挑中,是走了大运来的,如今于玄冥观虚度光影三十载,也还是个扫地的;便是现下死命逃出来,也是连个活计都寻不着。若是去侍奉道祖,只怕反倒是亵渎了天尊了。”

   她已经尽量说得恭敬惶恐,可依然难耐惊慌,毕竟这不改拒绝的本质。然而但凡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再回归道门,在这莫名其妙的争端之中像个浮萍一样身不由己了!

   何况,女弟子怀疑此妪并非真的道门中人。且不说她不着道袍不持令牌法箓,单说在他们玄冥观,除非是吴冕大法师那样的高品,否则没有哪个能活到这个年岁!

   当然,她并非道门中人未必是好事。也许正因如此,被拒之后才更要怒下杀手!

   若她真是暴起发难,便是天命要我死在这道劫难里,我,我认了!

   谁知老妪半句话未曾再说,只是点点头,站起身,向着巷子外走了。

   走了?这就走了?

   女弟子看着老妪向远方而行的脚步,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股别样的勇气来。她抬高了怀中的小宝,纵身一扑追到了老妪的脚边:

   “道,道长,您是道祖座下侍者,立道台之下,得无上造化。您,您可怜可怜我,给我口吃的吧!”

   她说完这一串话,一时竟没有得到回应。随着时间流逝,冲动褪去,她心中渐渐有了悔意。

   如若这老婆婆真是道祖座下的门人,自己所为可会冒犯?

   恐惧之中,她进退难安,瑟瑟抬头,只看到老妪慢慢地转过身来,沉默地看着她。

   这,这是何意?

   女弟子已经想要发足奔逃离去了,却见老妪将手伸进袖袋里掏啊掏,竟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来。

   她把馒头掰了又掰,辛辛苦苦才掰作了两半,拿了一半递到女弟子手中,收好另一半,默默地走了。

   女弟子瞧着她的背影愣了很久,才想起来把硬馒头递到小宝嘴里。

   “先吃点垫垫,等会儿娘给你讨别的来。”

  

   第八章 请客吃饭

  

   “看来你是不想离开这的。”龙开念歪在库房门口,看着自己的好友,“我和预料的差不多。”

   臧冉跟着苦笑一声:

   “若去了结界外头,身边想必全是生人,莫说起居坐卧、修行体会,怕是连语言都有不通。”

   “我是不敢想那样的日子的。”

   “我只是佩服你。我一个勉强说得通古精灵语的都不敢,你却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确实是你龙开念才能做出的事。寻常人没有这个勇气。”

   “只是这样一来,你我怕是又要分别了。”

   他感到格外遗憾。幼时的好友才刚终结囚禁获得新生,还未来得及叙说旧情,或许就即将离别。

   当然,臧冉是不会因为龙开念放弃了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而惋惜的。他龙开念要是在意这些,也就不是龙开念了。

   龙开念倒没这么多愁善感——当然,在龙渊故去之后,他的情绪也比较麻木:

   “这也是好事,我们两个要是都走,女神就未必放人了。如今我走了,他们必会更加依附于你。”

   “说真的,以眼下的情势,女神更中意的必然是你而非我。”

   两个人这样聊着,就要进库房去做正事,却见魏平远远地一溜烟跑了过来:

   “龙师兄!臧法师!”他挨个行了礼,“有,有要事禀报。”

   他对着两个人行礼,目光却忍不住去看龙开念。后者轻嘿一声,侧了一步:“跟他说,不要来找我。”

   龙师兄并不争权……于我而言这不要紧。我是第一个投向仙君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自然会重视我,觉得我该受到上头厚待,不敢轻慢于我。至于具体如何,却不妨事!

   况且臧法师一向宽厚亲和,由他主事倒比龙师兄好伺候!

   魏平就着这短短几眼有了想法,语气上却一片郑重:

   “是采买弟子传回了消息。在外头遇见了几个人,正四处说着仙君乃是假冒清池之名,劝那些未曾归来的逃脱弟子们往真正的道祖一脉效忠。”

   他没有强调清池真假之事。在他眼中,此事真相如何根本不要紧。

   哪怕他当初以此为幌子投了龙开念。

   听到这个消息,臧冉本能去看龙开念,正巧碰见他也看过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态度。

   臧冉装出了凝重的表情:“我即刻禀报仙君。你先去忙眼下的事。”

   等到魏平行礼离去了,臧冉自己拿钥匙开了库房。因着弟子逃的逃伤的伤,此处已经没了看守,只得几个法阵环绕。

   臧冉反锁好门,绕过法阵往目的地去。歪扭在一旁的龙开念呵了一声:

   “看来你也不信。”

   臧冉耸耸肩,不敢多说。

   若单单听了当初帕西提亚殿下的话,他还真以为几位殿下和阿尔杰阁下代表的道祖一脉闹翻了。可当四教会盟中三教首座被莫名引走后,他多少觉出了点不对。

   龙开念已经嘿嘿笑了起来——虽然这声音没什么笑意:

   “真不真假不假的,待到我出了这结界,自然也就知晓了。”

   回应他的是臧冉无奈的一瞥:“你别说了吧?”

   一边说着,他就着库房的安静环境,开始向女神禀报。毕竟真真假假是上头的事,以他如今的位置,是万万不能擅专的。

   ……

   阿尔杰站在玄冥观山脚下的小镇里,茫然四顾。

   他是在寻找浩天,交接他们招揽弟子、传播清池真正身份的任务。可现在看来,想要在偌大的镇子里找到一名怨魂,无疑是自讨苦吃。

   我得格外小心,那位殿下或许就在哪个角落窥视着我。我不能露出丝毫破绽……阿尔杰这样想着,突然看到一名老妪走了上来。

   灵性直觉告诉他,这是曾经归属于道祖、受到浩天统领的信徒之一。

   阿尔杰急忙认真去看,注意到在那名老妪走来的方向,还有两位年纪差不多的女性老者蹲坐在墙角,瑟瑟发抖几乎和乞丐无异。而在她们身边的,则是十几名身穿玄冥观道袍、面目还有茫然的弟子。

   ……人数和我预料的差不多。这些原本信仰福生玄黄天尊的信众,必然对我们还有戒心,对网罗弟子这件事不会那么努力。幸好我们也只是为了做个样子,信徒的多少无关紧要。

   他流露出了和心中所想截然相反的少许失望,目光却突然一滞。

   那两名蹲在墙角的老妪中,有一名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块干硬的馒头,费力地掰成两份,分到了旁边的另一名老妪手中,各自啃食了起来。

   这……阿尔杰看向跟随的十几名原本的玄冥观弟子,发现他们同样茫然震惊。

   阿尔杰下意识地抬手,止住了凑近的老妪汇报的话语。他使用精灵语问道:

   “这是你们的食物?你们就吃这些?”

   被派来交流的无疑是通晓相应的语言的。她点点头。

   阿尔杰的面色有些不可置信。

   老妪仿佛看不见一般。她垂着头,径直对阿尔杰说:

   “弟子见过尊座。浩天仙君命我等听令于您。”

   “除精灵语外,弟子知晓巨人语与巨龙语,还请尊座放心交谈。”

   “而那些便是我等收编的弟子。”

   她的话语带着老妇人特有的缓慢而口齿不清。

   阿尔杰没有去追问弟子的事。他看了看依旧默默啃着干硬馒头,面上没有一丝不满的两名老妪,将目光掉转向了远处的一个早食摊。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的食物,但排起的长队无疑说明了这种食物有多么受到欢迎。

   阿尔杰没有去排队。他略微观察了一会儿等在摊位前的住民,便示意上前禀报的老妪一同跟随,径直走向了制作和售卖早餐的摊主。

   他在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枚金币,摆在了摊位上。

   “买些你们想吃的食物吧。”他用精灵语说道。

   在人群的远处,寄身于一面悬挂的铜锣上的浩天,忍着愈加强烈的邪神侵蚀,默默地歪了歪脑袋。

  

   第九章 如此卑微

  

   梦境之内的霍小姐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基本的思考和专注。

   她忍不住沟通阿罗德斯:

   “我们讨论一下梦境迷宫的事吧?”

   阿罗德斯倒是回话了,但明显不太情愿:

   “伟大的勤劳的认真工作的女主人,卑微的阿罗德斯想请您不要介怀它小小的爱好。阿罗德斯,还想看……”

   ……阿罗德斯!羽翼对开的霍小姐险些再次涨红了脸。

   “可是,阿罗德斯,”她忍着羞耻说道,“你想看这些,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早些利用梦境迷宫,帮助‘愚者’先生克服污染,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

   “您说得对,伟大的女主人,您的考量更加理智和正确。而阿罗德斯想要成为一名更称职的仆从,更好地服侍伟大的主人,就应当克服自己的天性和本能。”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语,奥黛丽只会觉得阿罗德斯真有趣;但现在她竟然产生了认同感,觉得自己应该和阿罗德斯多学习多交流,才能更好地侍奉伟大的“愚者”先生。

   不对,我应该放平心态,努力做到更加平等的相处,才符合“愚者”先生的期望。唔,难道这就是我要克服的天性和本能?

   奥黛丽没有急着表达,等着阿罗德斯递回自己一个问题:

   “那么,机智的敏锐的女主人,请问您在主人的梦境迷宫中,都有了怎样的发现呢?”

   “我没有来得及太仔细地观察,但是阿罗德斯,那些污染似乎同样符合我曾经见识到的规律——它们都是依附在‘愚者’先生蕴含着人性的记忆上的。”

   早在奥黛丽自己进入梦境,自己遭遇污染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些污染可以依附于记忆而长久存在,甚至躲避探查;

   而在晋升天使,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获得了梦境迷宫相关的知识后,奥黛丽明白,如果那些对应着个人记忆的场景被污染的象征彻底笼罩,相应的自我意识就完全丧失了。

   “当我处在走廊上,那些附着的污染会自动地蔓延出房间攻击我。我可以削弱它们,但不能根除——我相信根除的秘诀在那些记忆场景本身。”

   “唔,如果这些污染只能被动做出攻击,我也许可以据此设计陷阱。不过我还没有成型的想法……”

   阿罗德斯这次不会像刚才那样沉默了。它主动插嘴:

   “伟大的女主人,您允许忠诚的卑微的阿罗德斯提醒您一件事吗?”

   “你什么都可以对我说,亲爱的阿罗德斯。”奥黛丽对阿罗德斯与以往不同的自我形容和请求的姿态感到不适应。

   “您要小心天尊只是伪装出不能控制污染的状态。曾经的支柱可以做到任何事。”

   “你说得对,阿罗德斯!幸好有你提醒我……”

   “嗯,也许在这件事上,不要玩弄任何花样,实打实地比拼实力,才是最安全的策略。”

   既然已经发现阿罗德斯的态度与以往不同,奥黛丽主动做出了请教的姿态:“阿罗德斯,你觉得呢?”

   “亲爱的女主人,您谦卑的仆人阿罗德斯赞同您的想法!在实际的力量上,我们得到了足够的增强,而天尊又受到了永暗之河河水的削弱:我们有比拼实力的资格。”

   “您的见解与洞识,是那样的敏锐又犀利。阿罗德斯赞美您!”

   这……这绝对是阿罗德斯以前面对“世界”先生,呃,“愚者”先生才有的态度……奥黛丽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

   “那我接下来先做进一步的探索和尝试,将另外半边走廊的场景也记忆下来,并挑选其中一个场景作出探索,嗯,以尝试为主,看看去除记忆场景上的污染能不能做出有效的改善。你觉得怎么样?”

   “您的想法非常棒,亲爱的女主人!不过,阿罗德斯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想法,您要听吗?”

   “你说。”奥黛丽已经确信,阿罗德斯的观点可能并不小。

   “您不一定需要知晓另外半边走廊的场景。半条走廊的房间也许足够您挑选。等到您了解了污染的更多性质,有了明确的思路,梦境迷宫其余房间的场景才会产生意义。您觉得呢?”

   果然……“阿罗德斯,你说得对!”奥黛丽努力把姿态放低,企图和对方平等交流,“那么按照这样的思路,我应该先整理一下现在已经知晓的房间的内容。”

   “阿罗德斯,我想知道,你对你的主人曾经的经历有足够的了解吗?”

   以往奥黛丽相信答案必定为是;可现在,知道了阿罗德斯的主人就是伟大的“愚者”先生后,她有点拿不准了。

   “大部分,阿罗德斯相信,极大部分的内容阿罗德斯都有了解。虽然卑微的忠诚的阿罗德斯没有窥视主人的意图,但宽容的仁慈的伟大的主人并不介意阿罗德斯的靠近。”

   嗯……我也这么觉得。现在去看过往,“愚者”先生竟然还向我展露他在旧日历史中的全部经历,帮助我提前消化魔药!这,这简直不像是一位神灵会做的事情!

   现在我要利用梦境迷宫治疗污染,其实同样也是在窥视“愚者”先生的个人经历……我觉得,等到我多逛几条走廊,我的魔药就要彻底消化了!

   这可真是……怎么突然变成通过冒犯神灵来消化魔药了!

   奥黛丽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向阿罗德斯回应道:“那,那我们来一起讨论一下每一个房间的内容吧。”

   ……

   与此同时,坐在床上的奥黛丽,把脸埋进了“愚者”先生的胸口;她的脸颊贴着男人的肌肤:

   “在您授予我奇怪的权力后,阿罗德斯对待我的态度,简直像对待您一样卑微。”

   “可是‘愚者’先生,今天和之前相比,我明明只是不小心冒犯了神灵,窥视到了不该窥视的秘密呀……”

   她绿宝石一样的眼中,充满了茫然。

  

   第十章 计中有计

  

   此时此刻,奥黛丽羽翼垂落,整个人埋进了克莱恩的怀里。

   之所以改变了相拥的姿势,是因为伟大的“愚者”先生在从背后拥抱她的时候,总是在一本正经地说话之余,向着灵性直觉预兆的区域喷吐自己的气息。

   奥黛丽才聊了几句,就预见到自己即将软倒在神灵的怀抱里。

   于是急忙阻止这种失去仪态与矜持的结局。

   ……“正义”小姐的腰肢真是纤细,令我的双手不想移开。

   另外,她这样趴伏在我的怀抱中,不得不扭过身体,叠起双腿;因此勾勒出的轮廓,只是看着就令人心潮澎湃!

   她的腿好修长啊……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恢复清醒,我要将这双腿……咳!我还是克制一下,至少不能在暴露身份的第一天就让“正义”小姐发现我对她的某些部位有奇怪的渴望。

   克莱恩不作多余的言语,仿佛很安分地抚摸着怀里有些蓬松凌乱的金发。他唇角的笑容根本无法掩饰:

   “这说明我的仆人很有眼力劲,懂得领会我的想法。”

   他发觉奥黛丽似乎依旧不安,笑着安抚道:

   “其实你说得并没有错,现在和以往本也没有什么差别。阿罗德斯称呼你为女主人,都已经叫了多久了。”

   “你不要觉得它真的卑微又诚恳。当初它费尽心思地要把我们俩凑成一对,现在终于成功,它自己不知道有多么得意。”

   想到这件事,奥黛丽的态度是真正的感激:

   “如果没有阿罗德斯,我确实不会有机会这样接近您,对您做出如今的了解,也无法真正认识到您的伟大,更不可能获得您的恩宠。”

   “我应该好好感谢阿罗德斯。”

   克莱恩看着奥黛丽真诚的神情,不知为何觉得很不满。于是他呵地笑了:

   “但你不知道的是,它当初考察了许多人选,不单单是你。”

   呃?奥黛丽清澈的绿眼睛有轻微的放大。

   抓住敌人走神机会,克莱恩仿佛怕她掉下去地往上揽了揽,将手蓄势待发地扶在了她的肋间,埋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所以,真正坚定不移地认定你的是我,阿罗德斯只是占据了表面的名义。”

   他抹黑自己的仆人毫无心理负担。

   呃!奥黛丽在愕然之余,又感觉到了好笑。

   “愚者”先生怎么还和阿罗德斯竞争这样的资格?被信仰的神灵如此珍重地恩宠,我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奥黛丽晕乎乎地问:“那,那阿罗德斯还考察过谁呀?”

   等等,奥黛丽,你在说些什么?!她顿时涨红了脸,也听到了耳边的轻笑。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听它提过一句,并不知晓具体的细节。谁知道阿罗德斯自己都琢磨过什么?”

   他轻声絮语:“反正我只考虑过你一个。”

   对于这样的送命题,克莱恩丝毫不惧怕。与“观众”相处虽然会让秘密变得难以保守,但相应的,真的也不会被误认为是假的。

   他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趁着奥黛丽窘迫又喜悦的机会,他扶在肋间的手用力,探身要去吻那双晶莹的唇瓣。

   奥黛丽顿时一惊,遵循着刚刚订立的“不可以再继续”的宗旨,急忙侧开身体躲避。谁知原本贴扶在肋间的手突然做出了抓握的动作,下一刻,奥黛丽感到肩上一凉。

   她应声低下头,看到了自己雪白肩头上的金色丝带。

   “愚者”先生!!!奥黛丽抬起头,发现信仰的神明已经将头凑了过来,眼中是压抑后克制的释放。

   您想做什么?!奥黛丽身体一仰,背后的虚幻羽翼短暂成型,想都没想就释放了一个安抚。

   仿佛喝水喝到一半,喉咙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克莱恩目光一清,动作跟着卡在了那里。他慢慢地移过目光去看奥黛丽的脸,发现这位座下的天使紧紧后靠在床头,又是无辜又是不安。

   “不是,不是说好了要避免情绪过于激烈……”奥黛丽越说声音越小。

   克莱恩僵硬地看了她半天,无奈地把脸贴在了天使皮肤细嫩的肩头。他握住了奥黛丽紧张地抓着被子的手,一点点揉开了她蜷起的手指,以示自己并没有介意。

   没有介意个鬼!

   然而污染当头,克莱恩也没有办法。

   “你怎么还穿着束腰的内衣?”他好奇地问,“难道在你的心目中,天使是这样的穿着?”

   “呃。”这是可以和神灵交流的话题吗!

   然而“观众”的能力让奥黛丽确信,“愚者”先生是真的在好奇。

   “这件衣物没有塑形的功能,腰部也不是很紧,不然遇到战斗之类的会很麻烦。”奥黛丽羞窘又无奈地说道,“总不能什么都不穿吧。那样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那个时代的女性内衣。”克莱恩无意识地摸着金色衣物的边沿,“这类束腰的装束看上去令人呼吸不畅。”

   被“愚者”先生这样触摸私密的衣物,奥黛丽本能地身体轻颤。偏偏身为“观众”,她明白“愚者”先生真的没什么绮念。

   奥黛丽,你自己也不应该想太多!这只是很正常的讨论,是,是男女关系亲近到一定的程度后,自然而然的互相了解的过程。

   可是和“愚者”先生发展成这样的关系,本身就很令人羞涩……“观众”只能要求自己表现自然:

   “其实还好啦。至少信仰女神的家庭都会量力而行,不会为了追求美丽而造成疼痛。不过我听说,王室真的有过把王妃勒到窒息的行为。”

   “另外,虽然我明白我受到了时代和社会的影响,但我确实觉得,腰部纤细是很美丽的表现。我想这属于人性的部分,不应该抵触和抗拒。”

   确实。“我也没有觉得不好看。只是想到美丽背后的代价是痛苦,我就难免感到心疼。”

   相较之下,“正义”小姐的双腿和双脚就富有天然的美好!

   “愚者”先生真是温柔又体贴!许多普通的男性,甚至是那些受女性追捧的绅士们,都不会注意到这些事!奥黛丽羞涩又幸福地勾起些许笑容,听到信仰的神灵以纯粹的学术讨论的态度问道:

   “你说,如果你一直释放安抚,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我会失去理智了?”

   啊?奥黛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却发觉肩头有微湿的触觉。

   她错愕又有些哭笑不得地偏过头,看到神明的脸上是朝圣般的虔诚。

   别,别这样,“愚者”先生……

  

   第十一章 拆台与被拆台

  

   梦境中的霍小姐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可以正常地一心多用了。

   “阿罗德斯,旗帜上绘有白骨的黑色海盗船属于哪位海盗将军?这个记忆场景危险性似乎不大,对我来说也许是适合的切入点。”

   可是没有回应。

   “阿罗德斯?阿罗德斯!”

   这个阿罗德斯……奥黛丽大概猜到了什么,又好笑又羞恼地表达:“你不会又去偷窥了吧!”

   阿罗德斯终于抽出了空闲来回应:

   “对、对不起,仁慈的温柔的善良的伟大的女主人!”

   “可是,您难道不觉得,伟大的主人不带有情欲地亲近您,有别样的禁欲的魅力吗?”

   你还问!我,我心跳快得都要蹦出来了……奥黛丽保持表面严肃:

   “阿罗德斯,如果你不想认真工作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别的问题。”

   “比如,你当初都考量过哪些人,做为‘愚者’先生伴侣的候选?”

   !

   在意念的交流中,阿罗德斯急忙化身成了臀部翘挺的黄色小狗,颤颤巍巍地伏在了地上,脑袋垂耷于地:

   “伟大的至高无上的女主人,阿罗德斯考虑过每一位与主人相识的女性,却发觉无人能与您相比!”

   “这个结论实在是过于明显,即使是愚蠢的迟钝的阿罗德斯,也在第一眼就辨识了出来。”

   呵!这样夸赞我可没有用处!奥黛丽毫不留情地询问:

   “那排在第二名的是哪位女士?”

   一般人被询问这种问题,可以相对容易地以溢美之词混过去;但阿罗德斯不行,因为阿罗德斯不能撒谎。

   它只能可怜兮兮地说道:

   “伟大的仁慈的宽容的女主人,我,我不敢呈现祂的名字……”

   祂?我还以为是莎伦女士……奥黛丽并没有打算放弃:

   “我们这样交流,连天尊都无法窥视,你还有什么畏惧?”

   “还请您不要误解,您卑微的仆人并不惧怕您心怀芥蒂,只是担心这会招致那位女士背后的力量的不满。”

   背后的力量?看来不是神灵,是天使,是有另外的神灵庇护的天使……女性天使并不多呀……女神和大地母神座下都有不少女性天使,但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

   不过,能够排到第二名,不可能没有原本的熟悉程度作为基础。这里的熟悉不太可能是和“愚者”先生进行的神灵层面的沟通,更有可能是与“世界”结下了友谊。

   阿罗德斯不太可能去打黑夜教会的主意吧……蕾妮特女士好像也没有神灵庇佑……哦!我知道了!

   “是罗塞尔大帝的长女,要素黎明的首领,那位神秘女王,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她早就从塔罗会上了解到过,那位神秘女王已经是一位天使。

   阿罗德斯能怎么办?阿罗德斯只能谄媚:

   “伟大的仁慈的宽容的女主人,请允许我赞美您的智慧,尽管这在我有幸认识您之前,就已经被您忠实的仆人所知晓。”

   神秘女王和“愚者”先生?好了,我记住了。奥黛丽的表情意味不明:“原来是这样。”

   这个表情让阿罗德斯快要哭了;可是做过就是做过,它只能转移话题:“伟大的至高无上的女主人,您还想知道那艘海盗船的归属吗?”

   “想。”奥黛丽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让阿罗德斯和她一起专心工作。

   “那请问我最伟大最亲爱的女主人,您是否看到那艘船停泊在了一个悬崖的阴影面中?”

   “是的,阿罗德斯。而且当时的场景是在夜晚,天上有绯红的月牙。”

   “阿罗德斯明白了。智慧的仁慈的尽职尽责的女主人,如果您卑微的仆人没有猜错,那应当是疾病中将早期的船只。”

   “您所见到的场面,是伟大的主人在海上以格尔曼·斯帕罗的名字,狩猎疾病中将的尝试。”

   原来是这样……嗯,佛尔思的那本传记里有描写这场事件。她甚至虚构了疾病中将是如何在被强大的冒险家重伤后心怀愤怒,进而产生了扭曲的占有欲。

   唉,她要是知道“世界”其实是“愚者”先生人性的化身,大约会惊恐到失去呼吸吧……奥黛丽思绪发散中,表情忽然有了细微的停顿。

   所以当初,是“愚者”先生径直给予了佛尔思灵性直觉的引导,将那个形象无限贴近于我的虚构角色写进了传记。

   只怕没有哪个神灵会这样利用自己对所属途径的影响力!

   “愚者”先生怎么还因为我做这种事……就,就为了不要让我产生不悦……这样的事如果让佛尔思,让塔罗会的大家知道了,这,这简直太羞耻了!

   奥黛丽控制着自己收回思绪:

   “既然是魔女的话,那我还是暂且不要触碰,免得引来了原初魔女的力量。这个房间就等到我更有把握了再做打算吧。”

   她刚想询问起下一个场景,就听到阿罗德斯主动回报问题:

   “既然恰好提到了,美丽的动人的为主人深深痴迷的女主人,您想了解主人当初是怎样袭击疾病中将的吗?”

   呃,阿罗德斯主动提问的话,我怎么觉得没有好事……不过也许它只是知晓佛尔思的杜撰,希望我不要产生芥蒂,它的修饰词似乎也在暗示这一点。嗯,我确实总要知晓这些细节,不然不可能设计合理的方法去除污染。

   她想了想,说道:“等到我们确定下来合适的初次尝试的房间,你再向我讲述这些细节吧。”

   “好的,女主人!没问题,女主人!”

  

   第十二章 考量

  

   此时此刻,“愚者”先生尚还埋首于美丽天使的肩头。即使才刚又被补了一个安抚,他也依然有无尽的缱绻依恋要表达。

   “‘愚者’先生……”奥黛丽声音都有颤抖。虽然这只是亲吻,甚至没有什么特意的设计,但这样的姿态本身就令她浑身发软。

   即使在情绪平静的状态下,“愚者”先生依然愉悦于对我的占有,依然、依然希望他的动作能让我获得快乐……

   而这样的状态,比起先前的热情和激烈,反倒更加贴近了神灵的形象,令我更清晰地感受到,给予我欢愉的是我信仰的神灵……

   塔罗会的大家想到高高坐在上首、含笑轻敲长桌的“愚者”先生时,又怎么会想到他此刻正伏在我的胸前……

   只是闪过这样的一个个念头,奥黛丽就觉得热气蒸在全身。

   她几乎要化在“愚者”先生怀里。

   对于恋人情绪的涌动,克莱恩感到格外满意:“看到你很喜欢,我就放心了。”

   “如果哪天我有能力打开阿罗德斯的屏障,接受那些被隔绝的神性,我们的相处大约就会是这样。”

   “愚者”先生真细心!他,他会主动以我所不能触及的视角为我们的关系考量……

   这样清醒的踞于高处的思索源自奥黛丽主体的意识,她的身份本身已经彻底陷入了那份晕乎乎的状态。这令她双眼迷蒙,脑子发木,整个身体无力地靠坐在床头,仿佛一团弹性极佳的人形棉花。

   小棉花被男性的阴影彻底笼罩。骨节清晰的手触摸着她暴露出的金色衣物:

   “我可以解开它吗?”

   呃,呃?呃!奥黛丽腰身一紧,本能地坐直了身体,愣了一下才想起去观察克莱恩的神态。

   她由此确信,这是单纯的提问而非邀请,提问者对结果没有倾向。

   “……不要吧……”尽管拒绝神灵还是令人下意识地不安,但奥黛丽已经较刚开始时理直气壮了很多,“如果是这样发展下去,有点,有点快……”

   “好。”还有安抚效果残留的克莱恩没有太多遗憾,不过他的手并没有离开,只是来回地抚摸奥黛丽裸露的肩膀,以及私密的衣物。

   “你的肩线真的很完美。”他自我感叹道,“这样的美丽是不是只有我才能欣赏?”

   “是的。依照礼仪,我没有穿过低领口的服装。”

   克莱恩的目光中有了更多的满足。

   “你是我一个人的。”他更像自语地诉说着,再次俯身以平静勾动单方面的火热。

   呜,这样一点都不公平!我好想给自己也施加一个安抚……奥黛丽觉得自己是古老历史中食用的汤圆,已经被筷子戳出了一个洞。甜甜的馅料正在涌出来。

   不行,我要说点什么。不然我会一次比一次忘记拒绝……对,说点什么。“愚者”先生现在没有冲动,不会有不肯停下的情况……奥黛丽清了清嗓子,说道:

   “‘愚者’先生,我刚刚想到,我们会发展到这样的关系,并不仅仅是源于阿罗德斯的引导。”

   克莱恩如她所料地停下了动作:

   “你是说亚当当初借助0-08,引导我作出占卜吗?”

   “对。”奥黛丽忍着脸上成云成雾的热气,努力保持声音的正常,“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占卜的结果,您也不会格外地在意我。”

   “你想问亚当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嗯,祂毕竟是‘观众’途径的顶端,对我可能有别样的辖制能力。”

   克莱恩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以示安抚:“按照祂的说法,祂只是隐约察觉到了这是对祂有利的方向。”

   “呵,那时祂还询问过我占卜到了什么。但我没有回答祂。”

   奥黛丽本能地皱起眉——不是这个身份想皱眉,是本体想皱眉;这个身份还有点晕乎乎的。

   其结果就是她红霞满面,微蹙眉尖,双眼迷蒙,如要哭泣:

   “这真的是实情吗?”

   克莱恩还在分心欣赏这副美丽的样子——他依然受到安抚的影响,没有什么强烈的冲动;但这样不同常态的美丽本身就令他充满了成就感:

   “说祂不知道我占卜到了什么,我是相信的。你作为我的信徒,长期和我发生交互,又在进入我的梦境后被微弱侵蚀,这些都有反占卜的效果。”

   “但祂肯定能够猜到大致的方向,希望这个占卜能够使我们产生更加亲密的关系。”

   “这个关系是什么,对祂来说不重要。只要我在意你,就像祂在意阿蒙,我和祂之间就相对平衡,不会有明显的单方面的辖制。”

   他轻触奥黛丽垂下的长长睫毛:

   “你不需要为此担忧。只要我的状态还好,这大概率只会起到相互威慑的作用,亚当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

   “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了其他神灵用于针对您的突破口?”

   “这未必是坏事。彼此力量平衡才敢放心合作。你看,在我们的关系发生转变之后,亚当不就对我放心了一些,会主动做出一些帮助了?”

   “当然,我相信祂肯定为这些标注了价格,只是收不回价码对祂而言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我和祂也可以趁着这样的关系缓和期做一些合作,比如一起帮罗塞尔解决外神的侵蚀。不然,以我们以往的积怨,这很难实现。”

   “所以你不需要觉得愧疚,觉得自己成为了我的弱点。没有这回事。”

   “你我之间,只有可能是我成为你的弱点。如果我的状态下滑,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你就需要承担更多,受到更多不怀好意的注视。这些不是你的位格所能承受的。”

   “当然,我会尽量为你留好后路,让你有机会抛下我,保全自己。”

   他注意到奥黛丽明显的不赞同,笑着说道:“不要急着拒绝,有选择总比没有要好。也许你会发现,有更重要的事物需要守护。”

   奥黛丽还是嘟起了嘴,不太乐意地回抱住了对方:“有什么能比‘愚者’先生还要重要……”

   “嗯……比如我们有了一个孩子?”他顿时感觉到了怀中娇躯微微一僵,“当然,这只是假设。即使你愿意,生育后代于我而言也不是小事,许多事都要安排全面。”

   我自然不会不愿意……这样还能为“愚者”先生提供重要的锚。不过生育一名神子,确实要比普通的婴孩考虑更多……这大约也是为什么“愚者”先生当初觉得这个锚不好……

   奥黛丽正在发散思维,却感觉到了“愚者”先生情绪的异样。

   她急忙抬起眼,发现克莱恩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竟然有了短暂的出神。见她看过来,他才主动解释道:

   “刚刚,埃姆林那家伙通过祈祷汇报了一件事。”

   “从今以后,大地母神教会信奉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如同信仰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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