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抿了一口茶水,旋即将杯子放在桌上。
他看了一眼,白瓷青釉里飘着的几根碧叶,心想,这口水,不喝也罢。
杯子是真的好杯子,看得出主人家以前曾经阔过。
但这茶,以赵灵的眼光看来,绝不是啥好茶。
只炒过三锅的雨前茶,虽说在寻常百姓眼里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了,但对于黄家和赵家这等方圆百里内的名门望族来说,委实只能算作是打发人的东西。
黄氏夫人居然拿出这种东西来招待自己,看来黄家是真的如外界所言那般,已经到了大厦将倾、摇摇欲坠的境地了。
正好,赵灵心想,想到那一向桀骜不驯、心高气傲的黄家夫人,只有似这般退无可退,自己的计划才能更好地实现。
黄家的主母似乎是察觉到了眼前黑衣人动作里的异样,只好在语气里不着痕迹地报以微微的歉意:“寒舍招待不周,望乞见谅。”
赵灵微微点了点头,以装变过的声音回答道:“无妨,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黄夫人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对方几乎全身包裹在黑衣服里,脸也看不清楚,但身形提拔,身板儿硬朗,猿臂蜂腰,走路生风,再加上一口略显年轻的口音,年龄大约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些纵横于天地之间的修真之人,有的是手法改变自己的身形、声音甚至面容;而令她更想不到的是,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邻府赵家的小公子,赵灵。
赵灵今年刚十一岁——或者说,他在这个世界的这副身体已经走过了十一个年头。
是的,现在正在赵灵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从另一个修真位面穿越来的,而就算“上一个”世界其实也不是他的原生地,追根溯源,“赵灵”的灵魂其实来源于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
如今,三世为人的赵灵,再一次踏上了修真之途,而他此刻,正在为修炼一部《抱阳负阴经》而寻找合适的鼎炉。
如字面意识所示,这部功法,说穿了就是一部“采补之术”。
这在道家修炼之中并非什么旁门左道,事实上,以赵灵之所见,无论是现在这个世界还是之前的修真世界,修炼采补之术的修士都大有人在,只不过稍为正道主流所排斥而已。
修习此道之人还经常聚在一起开会讨论,互相交流心得体验,赵灵前一世也去过。
怎么说呢,那感觉,和谐得就跟上上辈子的GHS论坛讨论区一样。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德经》
以赵灵多年以来的修真经验来看,这部《抱阳负阴经》即使去掉采补之术,本身也是一部极为上乘的修真功法,难怪那青城子天资也不高,却能只靠这一部经修炼到那般地步。
而他目前的修炼也是遇到了瓶颈,正需要这一部《抱阳负阴经》的修炼来解决。
他看了一眼端坐在自己面前的黄朱氏,只见她云冠凤钗,虽说衣饰稍显朴素似明珠蒙尘,但气质仍是雍容华贵。
她着一袭薄纱丝裙,体态轻盈,曲线曼妙,身材高挑修长,娉娉袅袅,摇曳生姿。
由于没什么钱了,这件衣服似乎有些布料不足,紧紧贴在身上,显出她曼妙的身材,即使年过四十,举手投足间仍是难掩的成熟丰满的风韵,可见她身材保养功夫做得极好,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三个女儿的母亲。
黄朱氏显然是连日连夜地操劳过度,此刻有些疲态,但是精致的妆容将其巧妙地掩盖了去,倒有种西子蹙眉的艳态。
她也管不得什么茶水好不好的,实在是渴极累极,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动作迅速仍不失优雅风度。
赵灵看着她的皓齿如贝,黛眉樱口,天鹅般优美修长的脖颈洁白如玉,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上下下一动一动,下腹就不由得腾起一股邪火。
赵灵在心中骂骂咧咧,乃乃的,都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了,这骚娘们怎生还如此勾人?
虽然背地里已经精虫上脑,但表面上赵灵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双手抱胸,静静地坐着,等对方先开口。
黄夫人饮尽了微凉的茶水,将杯子放在桌上,同时用袖口微拭了拭唇角。
她对一旁的丫鬟说道:“蓉儿,你先下去吧,我不叫,不许任何人进来。”
名唤蓉儿的十三四岁的丫头低低应了一声“是”,随即款款退下。
在关上厢房们之前,她最后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夫人和那位神秘来客。
她从小被夫人捡回黄家,一直侍奉在夫人左右,夫人也待她不薄,一直视若己出,因此她一直对夫人感恩戴德,随时能为夫人去死。
因此,出于少女的直觉,她总觉得那黑衣人对夫人别有所图。
蓉儿很关心夫人的安危,对方如果是修真者的话,或许黄家真不是他的对手,但她肯定要第一个冲上去死。
待蓉儿关上房门,黄夫人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她彻底走远之后,这才轻启朱唇,问道:“……这位先生,今天上午的那粒丹药,能再给我看看吗?”
赵灵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衣袖一挥,一个小巧精致,做工精良的白玉瓷瓶便出现在桌子上。
瓷瓶是赵灵在路边随手淘的,做工劣质至极,瓶口的泥封甚至都封不严密,此刻隐隐有金色的光芒从瓶口射出。
如果让别的炼丹师知道,赵灵居然用这种劣质的容器盛放这个等级的丹药,估计十个有十个要跳起来骂娘,指着鼻子骂他暴殄天物,不知好歹,不过赵灵完全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反正这种丹药在他那儿就是垃圾,属于拿边角料一边抠脚一边炼炼就能炼出好几炉的那种。
看着瓶中透出的金色光芒,黄夫人的脸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她伸出纤纤玉手,郑重地接过瓶子,打开泥封,细细端详起瓶中那枚金色丹药的纹理,又是嗅了嗅气味,随后,将丹药倒于掌心,慢慢地使丹药在她的掌心滚动。
随着丹药的滚动,一股又一股赵灵早已闻惯了的异香飘散了出来,渐渐地充绕了整间屋子。
黄夫人的表情,也渐渐地从凝重,一点一点转变为惊愕,随后又转为敬重,将丹药倒回瓶中,放在桌上。
黄夫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赵灵看在眼里,待黄夫人品鉴完后,他淡淡地问道:“看完了?”
黄夫人仿佛彻底扫清了心中疑虑,尊敬地回答道:“看完了,是金纹丹,而且……晚辈敢打包票,绝对是晚辈见过品质最高的极品。”
看着黄夫人一脸恭敬的样子,赵灵暗自好笑,因为这样一颗品质极高的丹药,年过不惑的黄夫人居然自降一辈,与今天上午把自己当成骗子,差点乱棍打出大门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不知道等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来?
赵灵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今天上午的生意,可能继续谈下去了?”
黄夫人俏脸微红,满怀歉意地抱拳说道:“正是……此前多有得罪,是小女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海涵。”
赵灵挥挥手:“无妨,我观黄家夫人也是女中豪杰,何必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他用食指在桌上轻轻叩击:“我再说一遍,我是来谈生意的,开个价吧。”
黄夫人轻咬贝齿,黛眉微蹙,缓缓开口道:“三万两白银。”
赵灵摇了摇头。
黄夫人脸色微微发白,她计较了一下,旋即一狠心,说道:“三万……五千两白银。”
赵灵仍是摇了摇头。
黄夫人面色苍白,她紧咬朱唇,几乎咬破,随后说道:“三万……七千两。”
赵灵不说话,只是摇头。
黄夫人手扶着桌子,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惨然说道:“三万……九千两……前辈,恕我直言,这已经是接近市面上流通的价格了,再高的话……恕我们也做不起这笔生意了。”
赵灵心里清楚,黄夫人说的是实话,因为他知道,在对方眼里,自己是一位修为极高的修真者,而且自己是或者至少身后站着一位凡阶上品的金系炼丹师!
这种超然的存在,赵灵断定黄夫人必定是不敢惹也惹不起的。
他仍是摇了摇头。
看着黄夫人惨白的精致面孔,赵灵说道:“金纹丹……一文不要,而且,你能收多少,我能给多少。”
赵灵一挥手,四方的桌面上瞬间摆满了几十瓶一模一样的瓷瓶!
那些瓷瓶都是他今天下午从大街上批发的便宜货,所以泥封都封不住瓶口,每一瓶丹药的药效都在外泄。
而这些瓷瓶之中,不仅仅散发着金光,或蓝,或红,或青,或棕的光芒,一时间缭绕于室内。
哪怕不打开泥封,从瓶口中溢出的药香便足以令人陶醉,五行属性的灵药香气混杂在一起,仿佛在空气中生成了某种奇妙的反应,隐隐竟有一股玄妙之意……
在黄夫人美眸震惊的目光中,赵灵缓缓开口:“这里有金纹丹,木纹丹,水纹丹,火纹丹,土纹丹,如你所见,我保证全部都有同你刚才所见的那枚丹药同等品质——因为这些都是出自我手。”
赵灵猛然靠近黄夫人美艳的脸庞,她这才得以窥见赵灵的眼瞳。
竟是出乎她意料的稚嫩,但眼瞳深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沧桑。
“我能炼制全部五行的纹丹,比这更高级的丹药我一样能炼制,而且不像那些门派里的蠢材需要一年半载,这种等级的丹药我眨眼就能练成。”
“所以,明白吗?”赵灵毫不顾忌地自爆底细,但他无所谓,因为他真正的底蕴远比这深厚得多,“我要你黄家渡过难关,甚至重回巅峰,更进一步,一切都在我举手之间。”
赵灵坐了回去,又恢复到他那平淡的语气,“这些东西,在你眼里,或许是无价之宝,但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他又是一挥衣袖,原先琳琅满目的丹药展,此刻只剩下五瓶。
黄夫人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并没有逃过赵灵的眼睛,他心中暗笑,显然这一幕对这女人来说闻所未闻,冲击太大了。
她已经忘记掩饰了。
赵灵淫笑着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强人,在内心的防线一点一点被他击破之后,在床上又会表现出怎样一番光景?
“五行纹丹各一枚,都是极品,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这些,就是定金。”
黄夫人偷偷咽下一口口水,恭敬地说道:“那先生……想要什么?”
“呵,我想要什么……”
赵灵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拿起刚才喝茶的杯子,细细把玩起来。
“杯子是好杯子,前朝官窑烧的货,一向是直供皇家的款子,旁人若是得了去,哪怕是供起来当传家宝也不为过,更难得的是还能凑齐这么一套完整的茶具。”
说完,手腕一抖,半盏茶水化作一道笔直的水线,裹挟着一阵穿堂风夺门而出,在门外地面上洒作一个阴阳鱼图案,两扇门叶哗啦啦作响。
随后又是一阵阴风骤起,将房门带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这茶,却不是好茶。”赵灵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上,轻轻瞧着杯底,“我看你这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这套前朝的茶具,我手底下这把鲸香木的桌子,和我头顶那幅种天南的真迹。”
“但是这些,加起来,也就十万两出头,”赵灵轻嗤道,“现在,我一组五行纹丹的银子都不要,你说你府上,还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能打动我?”
赵灵嘿嘿一笑,这一笑之中,却是带上了一丝放荡。
黄夫人立刻领悟了他话外之意,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赵灵心情愉快,主动摘下面罩,端起茶壶倒了一杯他刚刚压根儿看不起的雨前茶,满斟了一杯,自啜自饮起来。
黄夫人秀美的脸庞上几无血色,娥眉紧蹙,指甲在掌心刺出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随后,她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地抬头。
……
“娘,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一位青衣女子走了进来,她生着一张玲珑清秀的鹅蛋脸庞,黛眉如画,眸似秋水寒潭,小巧挺秀的鼻梁,樱桃小嘴微抿含笑,梨涡浅隐,生就倾城倾国之姿;体态婀娜,身段纤细,举手投足间尽显灵动风采。
赵灵认得这第一位开口说话的青衣少女,她是黄家三姐妹里的二女,名唤黄云苓。
黄家先主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黄朱氏也颇为此事懊恼,先夫在时,一再劝夫君续弦,为黄家延续香火,只是黄家先主对妻子用情极深,不愿令納侧室,故每次都借口搪塞过去。
而这黄云苓,虽是生就女儿身,心眼儿却似男孩子一般(莫喷,小说常用写法,作者绝对没有贬低女性的意思),故常常被父亲有意无意间当作黄家继承人来培养,而她也不负期望,掌事调停的能力都是十分出色,也是三姐妹里最有主意的那一个。
云苓今年十四岁;如果,如果,赵灵没有记错的话,明面上自己是和这姑娘有一纸婚契的,再过两年,等她十六岁,自己甚至都能明媒正娶地把她接过门来。
赵灵冷冷地看了黄朱氏一眼,心中冷笑。
这娘儿们还真是饥不投食,慌不择路了;得亏这今天来的其实是自己,否则,还不得被这娘们儿“光明正大”地送了绿帽子?
你就算是为了黄家卖女儿,于情于理,你也不该卖黄云苓啊?
赵灵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已经暗自下了决定。
本来还想把你这熟透了的娘儿们留到最后享用,现在看来,这骚娘儿们是巴不得今晚就让自己弄出水儿了。
“娘,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叫我和云苓来就好了,云葵还小,就让她回去先睡吧。”第二位说话的女子身着一身大红衣裳,内里衬着碧绿短襦,流云广袖,头上梳着云山高髻,横插着凤头金钗,流苏似的金步摇垂落下来,端的是光彩照人,明媚无限。
这位女子正是黄家姐妹里的大姐,黄云麝,她生得体态丰腴,肌肤白皙如膏脂,一张精致妩媚的瓜子脸美地不可方物,竟更胜云苓一筹;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和煦温暖如四月春风一般的笑意,两个梨涡似是能令人想要就此沉醉不醒。
黄云麝今年十七岁,虽是黄家长女,但性格天真烂漫,丝毫不似次女有那般多心眼,不过却很会疼人,在赵灵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位大姐姐一样的人物,经常拿些好吃的给弟弟妹妹们吃,还有她亲手做的云片糕也是一绝;黄家先主还在时,甚至会拿着她做的云片糕上下打点关系,竟在堂堂青城山一带小有名气,有口皆碑,经常是“供不应求”,上流高官名士们争相求取,皆以招待顾客时能拿出一片黄家的云片糕为荣,一时竟弄得“洛阳纸贵”。
不过她每次做完,都会偷偷留出一点来,给自己和黄云苓吃,哪怕被父亲知道了也只是苦笑一声;小时候自己陪着云苓这丫头到处调皮捣蛋,她在其中也是打掩护最多的那个角色。
而在她的怀里,一位身穿蓝衣的娇小女子悄悄冒了个头,正眯着惺忪睡眼,把头深深埋进云麝丰腴饱满的胸前,将一对酥胸压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弧度。
这位“睡不熟”的娇小女子是黄家的三女,黄云葵,刚刚十一岁,虽然尚且幼齿,但却是妥妥的美人胚子,和赵灵“同龄”的年纪,其美丽明艳甚至隐隐超过了大姐二姐。
云麝用爱怜的目光看着怀里的小妹妹,宽大的衣袖掩盖住云葵的身形,青葱玉手疼爱地在云葵的投屏抚摸。
黄朱氏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心中也不禁喟然长叹。
若是天命可随人愿,自己又何尝不想让女儿们都过上安生太平的日子?就连二女儿的那门婚事,也是自己看在隔壁赵府出了个即使在那地位超然的铁剑门也是一流的炼丹天才之名,才出于种种原因订下的,里面夹杂了不少的利益考量。
好在次女黄云苓与那赵府公子乃是青梅竹马,那赵府公子也可以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品德操行即使以自己挑剔的眼光看来也没有什么毛病,况且两人之间感情也并非没有,次女也并不反对这门婚事,否则她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