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宫下北就是如此的自信,他就没考虑谷村弘明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当然,只要能够给出足够好的条件,这个刚刚出狱不久的家伙也不可能会拒绝他的招揽。
如今的宫下北很重视拓展在俄罗斯的业务,其实不仅仅是在俄罗斯的业务,凡是能够对外转移资产的业务他都很重视,在财富这件事上,他奉行“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策略,尽可能将转移到海外的资产分散开,而且还必须选择那些能够绕开受美国控制的美元结算系统的国家,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与谷村弘明的交谈中,宫下北提到了奥西波夫这么个人,此人曾经是苏联克格勃的高层,而随着苏联的解体,此人已经离开了克格勃系统,也不再担任俄罗斯机械进口部门的任何公职,反倒是去做了一个走私犯,创办了一家用他自己的姓命名的贸易公司。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不久前的俄罗斯大选中,他竟然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以乌德穆尔特人的身份,参加了乌德穆尔特自治共和国总统的竞选,只不过最终还是失败了。
尽管在乌德穆尔特自治共和国总统的选举中以微弱的劣势失败了,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个奥西波夫在乌德穆尔特共和国的权势还是很大的,将他看作是俄罗斯境内最早崛起的一批寡头也没什么问题。
作为一个正陷入经济困境中的国家,俄罗斯从今年开始,进一步推动吸引外资、开放市场的发展战略,以叶利钦为首的那些改革派,寄希望于向西方国家靠拢,借以吸引西方国家的投资进入俄罗斯,帮助该国复兴经济。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跨国集团对这个国家表现出投资的兴趣。
这倒不是说西方国家还在维持着对俄罗斯的经济封锁,而是单纯因为目前的俄罗斯局势混乱,通货膨胀惊人,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该国的经济前景和政治稳定,因此,没人敢把钱投到这样一个国家中去。
但对于宫下北来说,什么经济前景、政治稳定都不是问题,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人,他很明白如何在当前俄罗斯的“游戏规则”下去谋求发展,更何况,他的主要目的始终都是转移资产。
在宫下北的面前,谷村弘明根本没有拒绝的勇气和理由,只是简单的一番交谈之后,他便接受了宫下北交给他的任务,承诺近期会前往俄罗斯,与奥西波夫建立联系,并在他的地盘上开设一家公司,尝试着开展贸易。
陪着谷村弘明喝了两杯茶,就在刚刚敲定了行程的时候,房间的障子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随后,梁家训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主人,您越好的客人到了。”
“知道了,”宫下北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过桌上的一方白色湿方巾,在手上擦了擦,看着对面的谷村弘明说道,“那么,就这样吧,谷村君。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做,你请自便。”
话说完,他又看了看旁边侍茶的女人,说道:“照顾好谷村先生。”
“嗨!”女人跪坐在地上,俯身应道。
辞别了谷村弘明,宫下北赤足走出房间,他没有去穿鞋子,而是光脚踩着地毯,走向电梯间所在的位置。
电梯间门口,一胖一瘦两个穿着西装的家伙刚刚从电梯内走出来,见到宫下北走过来,两人微微鞠躬,行了见面礼。
这两人中,胖一些的那个身材魁梧,从体型特征来看,根本不像是个日本人,反倒像是个中国人,而且,相比起那个瘦子,他看上去也要年轻许多,感觉最多也就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此人名叫佐江学,不过他可不是中国人,而是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是自民党籍年轻议员,前年才刚刚通过福岛第二选区的众议院选举成为众议院议员。
而那个瘦子却要年长很多了,不过作为一名众议院,他的年级也不是很大,1939年出生,到现在也不过五十多岁,但作为一名自民党籍的政客,他从1976年第一次当选国会众议院议员,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五任了,换句话说,他就是个资深的自民党籍少壮派议员。
此人名叫与谢野馨,当然,他如今在日本的政坛上还算不上多么出名,但是在宫下北重生前的那个日本时代里,这家伙却是个能够冲击首相宝座的激进派改革政客。
与谢野馨这个人非常不简单,他是东京人,选举地的基本盘就是东京一号选区,这个选区包括了东京的千代田区、港区和新宿,可以说是日本政党选举的必争之地。
而与谢野馨在过去近20年的时间里,始终能够把握住这个选区内的选票,在众议院议员的位置上连任五届,其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尽管一直以来都是保守的自民党党员,但此人的政治思维却非常的激进,而作为一名金融和经济领域的“政策通”,他的这种激进也主要体现在金融和经济政策的制定方面。
而在外交方面,此人同样主张加强与东亚各国的友好关系,比如说在对待靖国神社的问题上,他不反对各种形式的参拜,却一直主张将二战甲级战犯们的灵位从靖国神社中转移出去。
至于在经济和金融领域,他一方面主张尽可能积极的开放日本国内市场,一方面则主张应该采取更加灵活的金融政策,以国家的力量保证日本金融市场的稳定。
从这些方面来看,这位与谢野馨先生的立场,与宫下北的利益站位实际上是非常吻合的,这也是两人之间能够建立起联系的最直接原因。
当然,在两人走到一起的过程中,《读卖新闻》那位老神在在的渡部恒雄先生也是帮了忙的,因为这老头和与谢野馨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
“与谢野先生,佐江君,”见两人鞠躬行礼,宫下北加快脚步走过去,在离着两人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鞠躬行礼,说道,“两位能够接受我的邀请,令我非常荣幸。”
别看佐江学也是一名众议员议员,但相比起与谢野馨,他毕竟还年轻的很,另外,因为父辈的关系,他实际上是与谢野馨的晚辈,后者今天带着他一块过来,就是让他学习、增加经验的,一般情况下,他在这种场合里是没有发言权的。
因此,当宫下北说出这番客套话之后,他只是很拘谨的保持着微笑,做出回应的则是与谢野馨。
“赤本先生客气了,”与谢野馨微笑着说了一句,同时侧过身子,将站在侧后方的佐江学让了出来。
佐江学笑着上前一步,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纸质小提包送到宫下北面前,这是一份伴手礼,不一定会多么贵重,但却是一份心意,也是一种礼貌。
宫下北也没有客气,他微微弓着腰,双手将礼物接过来,随后交给身后的梁家训,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这边请。”
以什么样的形式来接待客人,是很有讲究的,如果是对付类似龟井静香那样的好色之徒,宫下北会专门安排一个私密的房间,然后再安排上一两个年轻貌美、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作陪。
但是对与谢野馨这样的人,就不能再做这样的安排了,那只会惹来对方的反感,所以,为了接待这两个人,宫下北准备了一个很正规的和式茶室,没有什么外人在场。
这个和式的茶室也不简单,因为在大概十年前,与谢野馨曾经来这里喝过茶,只不过那时候他见的人是金丸信,而负责倒茶的人,则是赤本原介。
现如今,这两个人已经全都作了古,故地重游的与谢野馨想必会有几分感慨的。
果然,当宫下北将两人引入茶室的时候,与谢野馨在门口停住脚步,他朝茶室里四处打量一番,表情复杂的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他走到茶室的茶桌边上,弯腰在紫色的茶桌桌面上轻轻抚摸一把,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金丸信先生的忌日了,赤本先生应该过去凭吊一下的。”
宫下北没说什么,他走到茶桌的另一边,屈膝跪坐下去,戴上隔热的手套,将蒸着泉水的紫砂热水壶从小蒸炉上拿下来,仔细的将里面的水倒入早已准备好的玻璃水壶中。
“金丸信先生的金钱政治的确存在很大的问题,”与谢野馨也不在意,他和宫下北一样,屈膝跪坐到榻榻米上,双手撑着茶桌的桌面,说道,“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金钱政治,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保证了日本政治良好的延续性。自民党的连续执政,保证了一应政策都可以得到很好的实施,而不是朝令夕改。”
“但归根结底,金钱政治就是腐败,”宫下北给同坐的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这才微笑道,“自民党的连续执政不符合民主原则,难道不是吗?”